那姑娘眼睛半眯,俨然一种陶醉的样子,旁边几个姑娘一推她才反应过来。
“啊是是,可以可以。”
姑娘红着脸低声道,旁边的姑娘们都一脸激动而大胆地看着姬离的脸。
姬离微微笑着,侧开身,那姑娘就一脸云里雾里地朝前走了,姬离对身后其他的姑娘们点点头便跟在后面。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奴家,奴家名叫天渔。”
姬离点点头,看着渐渐接近的村落不由有些惊讶,天下门怎么跟个村子似的?
不是应该是红砖瓦房高门大墙,门上一副要吹上天的对联么?
“天渔姑娘。”姬离温柔问道,“在下与家仆在雪花山上迷路,不知怎的醒来以后便是在此处,只是——”她清冷的眉眼里带上疑惑,“这里是哪里呢?”
天渔一笑,“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里是世外境天下门,常人很难进来的,公子能误打误撞进来,奴家在公子身上也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定也是与天下门有着什么渊源呢!”
姬离若有所思,却继续疑惑道:“天下门是什么地方?”
“天下门,盟天下。”天渔一笑,“天下永远在所有人的身边,只是没有人在意罢了。”
姬离翻了个白眼,这群人怎么每一个说话都是这个样子,能不能通俗易懂一点!
“公子随我而来切记小心,门中长老不是善与之辈,若是发现公子这样闯进来定然会不高兴的。公子切勿乱走,明天天一亮,我就送公子离开。”
天渔说到这里,神情间带上认真与慎重。
姬离点头,温柔地摸了一下天渔的头发,“明白了。”
天渔一下子脸颊通红,垂眉不语,反倒越走越快了。
“天渔姑娘,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姬离长腿迈开跟在后面慢悠悠道。
“公子还是快些吧!都什么时候了!”她红着脸恼怒道。
姬离微微一笑,年轻真好啊,单纯也好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想想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啊。
金翎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接任务最忙的时候,姬离的话,不就是现在么,现在在做什么呢?
救夫啊!
姬离突然一笑,暗道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天渔回头的时候正看到那一笑,不由呆了。
姬离跟着天渔走进村子,一路上见到的人大多是一脸闲适农夫打扮的样子,但是有一些与别人不同,要么是乞丐,要么是地主,要么是官员打扮。
即使是相同的打扮,行径也有不同。
姬离看着这个地方,突然就有点领悟了,天下门囊括天下百态,身份自然亦是包括所有行业。
一门之中便演绎天下,天下门当真是名不虚传。
天渔好像身份挺高的,一路上见到她的人都会躬身行礼,对突然出现的姬离也没有人开口问。
天渔一路带着姬离来到一处祭坛,对着祭坛虔诚地跪拜了三下以后拉着姬离悄悄离开。
“看到那个大厅了吗?”天渔远远指着一座巍峨的宫殿低声道,“那是掌门堂,大小事情的决议都在那里决断,能进去的人身份都至少是六堂掌门之上,还有的就是长老们了。所以你千万不能靠近,以他们的武功,飞进去一只苍蝇都能感觉到的。”
姬离看着掌门堂的大门,目光沉沉。
那个老人分明直接带着慕湛就走,完全没有顾忌的样子,以天下门这样森严的地方,那老人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来必是掌门堂中人了。
姬离仔细记下了四周的路,眼中异光幽然。
天渔带着姬离一路来到了掌门堂背面的一山的一处山坳,那边与这边又是完全不同的样子,环境怡然,安乐祥和,处处弥漫着圣洁的气息。
“奴家是圣女堂二等侍女,平时也是要近身伺候圣女的,但是像洗衣这样的活一等侍女蓝衣姐姐是不会做的,只好让我去了。”天渔闷闷不乐地看着双手,忧伤地叹口气,“手越粗糙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
她说完突然看了姬离一眼,姬离收回打量着的目光温柔一笑,“天渔姑娘秀美绝伦,在在下的眼中,天渔姑娘是最美的。那什么蓝衣是比不上天渔姑娘的。”
天渔眼睛都快变成星星了,“真的吗?”她惊喜地瞪大眼。
就是姬离也觉得她十分可爱,摸了摸天渔柔软的头发,低声温柔道:“真的。”
天渔瞬间眼睛就弯成了月亮,“走,公子,我带你去后院。”
当天渔带着姬离走到后院的时候,姬离正疑惑着,房里便有声音传来。
“死鬼,怎么才来,这几日渴死奴家了。”一声柔媚的声音调笑着,随之便响起一声轻佻的男声,“这几日一直没有得空,你又不是不知道掌门堂的事情,哪里有一丝敢怠慢的。一有时间,这不是就来了。”
女声笑着,两人似是又你侬我侬到了一起,“天渔那丫头呢?我们在她房间这样真的没关系?”
“她去洗衣服了这个点不会回来,怎么?”女声猛地一沉,好像是闹脾气一般拍了“你莫不是还想着那个贱丫头?”
“哪呀?”男人赶紧去哄女人,“天渔那丫头干瘦干瘦的,哪里有你这狐媚子一点的勾人?”
女人似是才软下来,暗恨道:“前两日圣女说是要将那贱丫头升为一等,将我降为二等,难道我也要去洗那衣服不成?真是生生恨死个人!”
男人听到这里,微微有些紧张,“什么?要将天渔升为一等?她当上一等会不会对你我不利?圣女堂的一等地位可不低,就算我是六长老门下的随侍,她要收拾我也是小菜一碟啊。”
女人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怕她报复?怕她报复你当初勾我做什么?是不是见她现在是一等侍女了,后悔抛弃她了?”
男人声音有些飘,有些心不在焉,“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我要是没记错,她武功可比你好,要不是你陷害她讨了圣女的欢心,你现在连二等还都当不上呢!她要是重新做回一等侍女,要出手的话,我们就只有白白挨着的份了!”
女人似是给了男人一巴掌,“瞧你那怂样子!当初跟我一起害她的时候,你可是热心的很呢!”
男人无奈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说说,想办法让圣女改变主意啊,你做了什么了她要降你?”
女人像是冷笑了一声,“做了什么?切,你以为圣女是什么好东西?她那圣女之位来的可不够光彩,你在掌门堂难道还不清楚天下门什么时候缺过人才,但是这一辈天资够当圣女的又有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个里面圣女又不是最好的,你以为她是怎么当上圣女的?若不是那东辰慕湛被圣清圣女带走,现在的圣女堂怕是会变成圣子堂!”
“说的也是,但是圣女上位同将你降为二等侍女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告诉你圣女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她真的有资格!那么她将我降为二等的原因你就不会惊讶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距离祭坛祭祀还有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祭坛开坛时圣女要付出的代价!祭坛上那个法图,得需要多少血才能注满?哪个圣女不是开坛之后去掉半条命?何况现在的圣女还没有那么雄厚的真气支撑,她就是担心自己出事才要将天渔调为一等的!天渔要是活着就活着,就是死了,在她眼里可不是什么事。所以说啊,圣女这是心疼我!”
“这么说——”男人惊讶地开口,“难不成天渔比圣女内力还要深厚?”
“你以为呢?天渔可是侍奉圣女两代后人,光是流传下来的真气就够我们这些草根拼死拼活练多少年了!”
“什么?以前我没发现她有那么厉害啊。”
“切,那些真气是随着主人的天资修炼慢慢释放出来的,天渔天资又不差!”
男人一时没有吭声,不知在想什么,女人不由又是一阵不满,男人连忙哄起来,但是听着声音总有些心不在焉。
姬离冷笑,真是哪里都有这般龌龋腌臜事!
天下门果然是要覆盖世间任何一面!
天渔却浑身颤抖,豆大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似是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姬离叹息一声,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啊。
被抢了男人还被合伙害就算了,反正男人是个渣,但是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感情纠葛了,已经上升到攸关性命的阴谋了。
想当初,姬离不就是被合伙害的么,慕瑜最开始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后来简直是神助攻!生怕不知道折磨姬离的人里面有他似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姬离。
这时却突然从外面传来说话声,天渔慌乱的四处张望不知该如何面对,手紧紧地抓着腿两边的裙子就是个抖。
前有奸夫淫妇,后有明显不是她一伙的人,真是被夹在中间前后两难。
姬离低声一叹,将天渔搂进怀里,脚下一点,便如同一抔云一般轻轻飘到了院子边一颗大树上,借着树叶掩住身形。
天渔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地有些呆愣,也没有发现姬离的武功之高。
刚藏好外面便有人走进来,“蓝衣!”
两个侍女走进来叫道,竟然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走进天渔的房子,仿佛早就知道那奸夫淫妇在那里似的,看来次数不少了。
而天渔的样子明显是才知道,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多久了。
“蓝衣,圣女找你呢!”
“还有你小子,就知道你在这里!还不赶紧回去,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六长老派人找你呢!”
“呸,真是不要脸!大白天不知害臊!”一个女声开着玩笑说道。
“我的好姐姐哎,春郎还没穿衣服呢,你怎么就进来了?”随着想起的就是男人扯着皮撒娇的声音。
那女声压抑着笑故作正经道:“呸!就你那二两肉还没有排骨好看,还不赶紧穿衣服起来!再不起来我们可就掀被子了!”
又是一阵嬉戏声,几人笑的十分开心。
姬离抱着天渔发抖的身体冷笑,原来奸夫淫妇不是一对!想起自己的母亲就是前任圣女,但是那样的人物的接班人竟然那样下作,后院也如此不堪便让她一阵反胃。
幸好天渔没有侍候那劳什子圣女,要不然难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那个圣女看来也不是好东西。
天渔浑身发抖,缩在姬离怀里一动不动,鼻尖弥漫着淡淡幽香,莫名让她觉得熟悉,她安心地埋首其中好似小时候赖在母亲身边撒娇一般。
姬离看着天渔瘦出天际的蝴蝶谷,看她有些红肿起疮的手,轻轻地捂着天渔的耳朵不让她听见那些声音。
她看着天渔时眸光温柔,她若是侍奉圣女两代之后,说明她的母亲以及姥姥就是慕湛的母亲和她的母亲身边的侍女,怪不得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她抬起射向房间的眼睛却冷然寒凉,像是冰山上的冰棱要穿透人心的森然。
这世间,总有些光明,也总有些黑暗。
光明不可能持久,黑暗也不可能永远,但是灯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驱走黑暗?
她愿意做那盏灯。
做慕湛的,做姬章的,做姬言的,做柳氏的,以及天渔的那盏灯。
而她不知道的是,远在东辰的本该扶持姬章专心国事的姬言早已踏上来此的道路,一路而来。
姬言此时就站在雪华山下,看着雪白的雪华山,长叹一声。
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来到这里,心境竟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