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立冬,偌大的长乐宫即使在没有主人的指挥下依旧照常运转,只是略显得冷清了一些。在长乐宫宫殿之南,最南边有这样一座院落,这座院子就像是与整个长乐宫分离开来一般,平日进出的人极少。只不过在墙外种了两棵桃花树,一到春天桃花吐蕊便会露出娇嫩的粉颜,放眼望去也是给整座院子增添了不少人气。
三年之期已到,莫知子在阿福的搀扶下,按约定来到了金先生的住所。还未踏进金先生的院子,她们便闻得满鼻的中药味,莫知子觉得这路上冷清了些,她紧了紧外袍,对阿福说道:“阿福,三年了,不知道金先生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严肃?”阿福眼里含笑,替莫知子拉了拉她身上的白色大氅说道:“这我倒不知,不过这云崖和云岸倒是长大了不少。”
莫知子笑着说道:“这两位小医神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上次过来送的药是不是还未吃完?”
阿福似有些嗔怪的说道:“可不是,虽说是剩下了好几副,但是这段时间姑娘也是没有按时吃药,那些熬出来的药岂不是更加浪费了,且不说这浪费,只是不知未按时吃药对姑娘这眼疾是不是有什么影响?一会我得好好跟金先生说说!”
莫知子脸微红:“阿福,这么多年了,我这身子我是知道的,不碍事的。前一阵子是我不好,今日回去后,我都听阿福的,好好吃药,好不好?”
阿福噗嗤一乐,阿子姑娘这是再跟她撒娇呢:“好好好!既然姑娘说了,那阿福就不与金先生说了。”这一主一仆二人其乐融融,倒也是这长乐宫存有为数不多的真情。
金先生看上去有八十岁了,但他却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老头,长乐宫人只知道他这一生都未成家,只是收了两名入室弟子,他待两个孩子就与自己的孩子一样,只不过,他入这长乐宫也只不过是这几个人年头的事情,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云岸出来对着莫知子和阿福轻轻地行了一个礼:“莫姑娘,姑姑,先生在药室,请随我来!”云岸如今也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他眉目清秀,眼眸沉静,做事严谨倒也不愧是金先生调教出来的弟子。
药室内已备好了薄茶,云崖见人进来立刻倒了两杯茶,茶香与药香混合为一体,竟也生出一股奇特的香味,云崖眼眸一弯,倒生生的让人心动了一下,云崖连忙起身拉住了莫知子的手:“姑娘快到这边坐,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姑姑您也过来坐吧!”与云岸不同,云崖的性子活泼一些,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兄妹,因为打出生以后身体便患了恶疾,亲生父母无力救治,便遗弃了自己的孩子,金先生心善救了这两个孩子,便将他们收养下来,成为了自己的弟子!
莫知子在云崖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云岸在一边一本正经的对云崖说道:“云崖,你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莫知子一笑:“不碍事的。”接着,她又出声对金先生道:“让先生久等了。”
阿福也对着金先生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金先生这才走了过来,他不说话,一双眼睛也是没有焦距,原来,金先生也是看不见的:“我不是这宫里的人,你们也不必对我行礼。”金先生的嗓音沙哑且沧桑,听起来有些阴森、瘆人。
阿福略显尴尬,云崖对着阿福笑了笑:“姑姑,咱们这就是医馆,您不必如此拘束的。”阿福笑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莫知子微微一笑对着金先生说道:“先生辛苦了!”
金先生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莫知子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到金先生的手异常的不同,感觉并不像一位老人的手。莫知子并没有细想,她以为医者懂得调理,所以肌肤柔滑会柔滑一些,若是她此时可以看得见,她怕是要不敢相信了,坐在她对面的老者怎么会拥有这样一双如同女儿家的手呢?
金先生皱着眉,半天没有言语,阿福以为莫知子的状况有什么不妥,便开口问道:“先生,我们姑娘她……”
还没等阿福说完,金先生就收了手,阿福见金先生好似有些不悦便禁了声,这时,云岸执笔等着金先生往下说。很长一段时间,金先生都不再亲手写药方了,这项任务便落到了云岸的身上。金先生对云岸说:“不必写了,以后莫姑娘不用再吃药了!”
莫知子的心突地一跳,她联想起前几日的状况,心不由得蹦蹦乱跳起来,难道是自己很快便要复明了吗?她情绪有些不稳,声音都有些颤抖,问道:“先生,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
金先生打断了莫知子的话说道:“莫姑娘身体很健康,不用再服药了。是药三分毒,眼疾无望治好,白白喝那么多药也没什么用。”
莫知子一惊,她愣在了那里,云崖有些不忍,轻声呢喃:“师父!”
云岸看了一眼云崖,对着她摇了摇头,云崖便不再说话了。
阿福急急忙忙的问道:“怎么会治不好了?先生,三年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莫知子仍然是不肯相信这件事,阿福的话忽然有些刺耳,治不好了,难道她这一生都要在黑暗中度过吗?难道她这一生都无法看一眼她倾慕之人吗?莫知子的手紧紧地握着,干净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白皙的肉里。
金先生起身,背对着莫知子和阿福,云崖连忙走过来搀扶着,云岸收好纸和笔,便来到莫知子和阿福的身边,云岸恭恭敬敬的对着她们二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出声说道:“莫姑娘,姑姑,今日还请二位先回罢!”
阿福还是有些激动,也心有不甘,仍是忍不住试探的问道:“那我改日再带姑娘过来?”阿福的眼里满是期冀的神情,却在听到金先生的话之后,咻的一下,灭了。
金先生一直背对着他们,未曾回头:“不必如此,莫姑娘身体很健康,云岸和云崖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莫知子的身子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此刻的她如同被放逐到了蛮荒之地,那种心情,确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疼痛,即使是有些木讷的云岸,也有丝丝的动容。
待莫知子与阿福离开之后,云崖走到了云岸的身边,云岸只是对着云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云崖却忍不住叫了一声师父,金先生坐下,轻叹一口气,对两个徒儿说道:“我这一生不知说了多少谎,辜负了多少人的期待,我注定是要不得善终的。”
云崖知道自己的师父平日里说话有些苛刻,为人有些冷淡,但是她能感受到师父是拥有一颗炙热的心的,她知道,要不然,师父不会救下她和云岸,并把他们抚养成人,还授予他们一身医术。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师父自己一个人独处,明明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却显得异常的悲凉,她真的很想看到师父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就连平日里最沉默的云岸,听了金先生的话,内心也泛起了阵阵的波澜,他看着自己的师父说道:“师父,这世上的人都是有自己的命数的,况且,您是善意,我和云崖都知道。”云崖也一直点头并且附和道:“是啊是啊!”
金先生似乎愣了半晌,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孩子又懂什么?罢了,我时日已不多,莫姑娘的体质有所不同,日后,就由你们两个多照看些。”
云崖眼里泛起泪花:“师父”这一声师父叫的金先生心一软,云崖走上前来跪在金先生的脚边,对金先生说:“师父,有我和云岸在,不会让您有事的。”
此时,云岸一张俊俏的脸上更严肃了。金先生的手抬了抬,终究没有抬起来,他呵斥道:“不许哭,你们皆为医者,难道不知生老病死是常事吗?咳咳咳”金先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吓得云崖连忙为他拍打后背,有所缓和之后,金先生仍似有怒气,他语气有些不好的说:“你们两个同样,这几日不要来打扰我。”
云岸把云崖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地为她擦干了眼泪,眼里露出难得的温柔,云崖有些抽泣:“哥哥。”云岸有些心疼妹妹,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对着云崖说:“云崖,我们一起守护师父好不好?”
云崖抬头看哥哥,用力的点头,云岸又擦掉一颗云崖落下来的眼泪,轻声说道:“那云崖要勇敢一些,否则,我们怎么有力量去守护师父?”
同样是师父,柳月眉对我同样很好,但是我们之间更像是朋友一样,柳月眉很少会瞒我什么,就如同我失忆这件事,前几天我忘记的事情,他果然都同我讲了一遍,听完过后,我都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慕容言赢得了比武招亲,林静娴拿剑伤他,我埋怨林静娴,慕容言却处处袒护她,我一气之下跑了,后来罗晋死了,林静娴林静娴以为凶手是慕容哥哥,来报仇,所以我替他挡了一剑,救了他一命,之后便昏迷过去了,昏迷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只不过我刚醒一天,便又见到了来报仇的林静娴,柳月眉说:“你们俩是不是孽缘,怎么每次遇见林静娴,都没有好事!”
我看着他有些不悦的脸扑哧一下笑了,理了理佩兰姑姑送我的新衣服,对柳月眉说道:“师父,好不好看?”
柳月眉皱了皱眉头:“小花儿还是穿红色好看,这鹅黄色,啧啧啧,太嫩了。”
我伸手夺过他端起的茶杯,一饮而尽,愤愤的说道:“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柳月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被他笑的有些囧,便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柳月眉拿着扇子在手里转了一个圈,笑吟吟的看着我:“小花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