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寝殿。
木棉跟随着掌事姑姑的脚步,来到了大殿门口。
掌事姑姑恭敬的说道:“王妃,皇后娘娘最近脾气不好,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您见到大皇子的模样,不要慌张。”
“大皇子已经毙命很久了,皇后仍然走不出来。奴婢人微言轻,也不敢贸然相劝,您今日来,好好的说服娘娘吧。”
楚芸岚浅浅一笑,表情淡漠似水。
“皇后只是一时想不开,并非疯癫之人。本宫会尽力的安抚她的情绪,你们作为宫女太监,也要多多体谅皇后的不易。”
掌事姑姑点点头,“是,奴婢遵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一股刺鼻的腐烂臭味儿扑面而来,楚芸岚忍不住皱了皱弯眉。
“娘娘,九千岁府的王妃来了。”
掌事姑姑掀开帘子,热情的介绍道。
楚芸岚走进去,发现屋里的臭味儿更加明显。
掌事姑姑福了福身,赶紧离开,脸上还挂着几分惊恐。
楚芸岚一步步往屋里走,她看到木棉坐在床沿,拿着一碗不知什么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宁奕的嘴巴里。
“皇后娘娘。”楚芸岚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按理说,死人是不可能吃东西喝药的,除非这碗里不是普通的药剂,而是防止人腐烂的某种毒物。
楚芸岚这般想着,挪动步子来到了床边。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亲眼看见宁奕的模样,着实被吓到了。
宁奕的脸已经不再是死人的惨白色,而是因为高度腐烂,一块一块腐肉的黑青色,隐隐约约能看见深紫色的肉块。
他的身体更是干枯僵硬,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尽管木棉每日都灌入防止腐烂的东西,依然阻挡不了尸体氧化腐烂的步伐。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刻楚芸岚理解了宫女的害怕,更明白了宁子衡为什么会慌慌张张,向她求助。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会觉得崩溃、可怕、震惊到不可思议。
木棉抬起眼皮,脸色冷漠的望了一眼楚芸岚,“姐姐,你来了。”
楚芸岚瞧着她手中的汤药,柔声道:“皇后娘娘,你心里有什么话,和我说说吧。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愿意当一个聆听者。”
“大皇子一定很难受,你要一辈子这么守着他吗?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会希望入土为安,早日转世。”
木棉转身将瓷碗放到桌案上,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宁奕腐烂的伤口,把脓血擦掉,仔细又认真。
楚芸岚的心头泛着一阵密密麻麻的感觉,就像是密集恐惧症发病了一样,明明很动容,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后娘娘,我该怎么帮助您呢?”楚芸岚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她无法恢复原状。
木棉一边细心的擦拭着,一边小声道:“姐姐,你说,奕儿真的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答案明摆着放在眼前,木棉却不愿意相信。
楚芸岚点点头,“是啊,你的奕儿睡了,或许他会到另外一个世界,好好生活着。”
木棉自嘲似的冷笑了两声,“呵呵,另外的世界?这个世界他都活得一团糟糕,去另一个世界又能怎样?”
“你可知,本宫这一生都为了奕儿活着。皇上根本不爱我,从头到尾,皇上都不曾真心喜欢我,对我更是冷漠无情。”
“奕儿是我唯一的依靠,当年西域攻打京城,我抛弃了父母亲族,不顾家眷生死,带着奕儿追随着皇上离开。”
“从那一刻开始,奕儿就是我活着的信仰,我最爱的亲人,我在这世上活下去的盼头。可惜,奕儿没了。”
“你知道皇上最后怎么解决的吗?皇上没找到凶手,也不知是谁害死了奕儿,皇上为了不得罪西域,竟然随便找了两个下人,当替罪羊?!”
“这就是奕儿的父皇,他只顾着他的江山,却不为奕儿考虑半分。若是换成本宫,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本宫要把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拉去慎刑司轮番逼问,最后统统给奕儿陪葬,这才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楚芸岚静静的听着木棉的情愫。
她知道,木棉压抑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太多了,有的时候,可能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宣泄口。
“皇后娘娘,你说得对,皇上确实是一个只爱江山的男人。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楚芸岚愿意给予木棉肯定的答复。
让木棉知道,她有被关注,尽管问题无法解决,奕儿无法死而复生,但是,有一个聆听者支持她。
“姐姐,你说,假如奕儿是你和皇上的孩子,他还会这么冷酷无情吗?”
木棉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楚芸岚,冷冷的质问她。
楚芸岚大吃一惊,“皇后娘娘糊涂了,我是九千岁的王妃,与皇上再无任何瓜葛。”
木棉的眼神空荡荡的,没有半分生机勃勃,“你们当过夫妻,只是没有生下孩子。皇上至今对你心存愧疚,念念不忘。”
楚芸岚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露出严肃的神情,“皇后娘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是身份尊贵的皇后,不该执着于过去的恩怨。”
木棉冷笑着,“本宫不愿意斤斤计较,本宫什么都不执着,本宫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本宫仁慈端庄、治理后宫。”
“可是本宫得到了什么?没有皇上的关爱,没有奕儿的性命,本宫作为一个女人,简直失败透顶!”
“姐姐,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你有男人爱着,当然不懂我的痛苦。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本宫的心早就跟着奕儿一起死了。”
楚芸岚的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惭愧,又不知要如何说服木棉。
“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确实承担了不轻的分量。您这样一蹶不振,后宫怎么办?天下怎么办?您肩上扛起的是天下。”
木棉笑得更加放肆,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
“哈哈哈,我要这天下有何用?我连自己的奕儿都保护不了,我连奕儿的仇都没报,我要天下做什么?一国之母?!能换回奕儿的命吗?”
楚芸岚再次语塞。
她甚至觉得,木棉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