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倾世了却万千繁华(三)

他的手就像钳,钳住我所有的意识,血泪交融,将所有的执念情仇释放在这一片床榻之上……这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也是我在有生之年中的最后一次……

半夜,在迷迷糊糊中隐约感觉有一只温凉如玉的手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水,“为什么总是哭呢……?我不要再见你哭……”

长歌当哭,为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终散作云烟。我自负韶华,终弃一生……已尝尽此生最炙热的情感。

再炙热的激Qing也终将散去,为无果的爱奏尽没有音律的葬歌……

昨夜的薄雾消弭在无法触摸的几个时辰之前,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也终将耗尽……

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从何时喜欢上我?因为我的一言一笑,少年Xing子?还是命中入定的纠葛,从第一次见面起便冥冥之中有了默契?

只是昨夜已遁,今日过后,我们便是一世的仇人……恍如,被判了死刑……

在朝阳即将破晓之际,我在弥留的最后一丝黑暗中,轻轻抱紧了身旁的人……

……

“哐哐哐……”凌烟阁的门被砸地巨响,就像一剂催命符,将人生生从梦中唤了起来。莫修正在我身旁穿衣,见我睁眼,嘴角轻轻勾出一条弧度,“你醒了?”

我环顾四周,房内四处是散落地衣物,一片Chun意盎然……我尴尬地抬了抬手,扶着被子坐了起来,“麻烦你,帮我递一下衣服……”

莫修回首,一向冷淡地眉目中竟带着些宠溺,捏起身旁散落着的衣服,做到我身边,含笑地看我,“不如我来帮你穿吧……”

我一把抓过衣服飞度地潜进被窝,伸出小爪子指了指门外,砸门的声音没有丝毫减弱地趋势。我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开门啊?……”

莫修听到我的话却好笑地看过来,“你没穿好衣服,我怎么开门?……”

语毕,我的脸上又是一阵绯红,“那,那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莫修愣了一秒,伸过手掐了一把我的鼻子,微笑着用温婉清润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回,“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以前,你总是刻意要避开我,常常害的我束手无措……”

说罢,又在我额上留下一枚冰凉的印记,“还好你现在是我的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没来由地心口一阵绞痛,只好低下身子,将头讷讷地点着……

待我穿好衣服走出去,莺雀已经站在院子里。看到我从莫修房中走出来,不禁一脸震惊,许久才将视线转移到莫修脸上。

“莺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是我最器重的心腹,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莫修眼都没眨一下望着莺雀,真不知道对于莺雀他为何要这般冷淡……

莺雀低头,眼角抹过一丝倔强,却依旧重重地跪在地上,“太子恕罪……莺雀,莺雀不敢了……”

莫修定定地盯着她,眼角是不容分说的冷峻,“这么早跑来凌烟阁砸本太子的门,有什么事么……”

莺雀咬了咬唇,抬头望向莫修,眼角又望了一眼我,终又低下头去,“太子,司徒公主硬说是您答应了与齐栾的婚事,这几日齐栾上上下下都在为公主出的嫁而做着准备,说是,说是婚礼之日就定在后天,也就是,您的大婚之日……”

我不由地一震,原本以为这场假婚礼,是晋楚尹为了让莫修在天下人眼中失尽颜面,使襄阳丢掉最有利的盟国而陷于孤立之中而已……

就算是这样,对莫修乃至襄阳来说都已经是莫大的惩罚,可我万万没想到,晋楚尹要的,竟是将莫修以及整个慕容皇室赶进杀绝……

司徒嫣然已经放出了口风,这么大的动静,显然在天下人看来她司徒嫣然才是莫修真正的太子妃……而倘若莫修坚持要娶我,必定会为齐栾发动战争创造了口实。

战争一旦发动,搞不好东北晋、西南楚以及北戟越三个大国,都会趁此机会发难襄阳……我颤着身子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不耐烦地拨弄着半人高的盆栽,冷冷地看向莺雀,“你来就为说这些……?”

莺雀一愣,眼中满是害怕急切,“太子,皇上说,皇上说这是齐栾的计策,若是你不答应这门婚事,襄阳便没法躲过一场劫难……您……”

莫修抬眼扫过她,转而又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杳杳,你说怎么办……”

我狠狠地捏着衣角,若是此时,我当然应该站出来将莫修推给司徒嫣然来成全两国的联姻,也是作为一个爱人应当做出的牺牲。

可是,此时我若是将莫修推给司徒嫣然,那以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抬头。莫修牵紧了我的手,“我不该让你这么为难,你的选择在这一刻的沉默之中我便懂了。”说罢转向莺雀,“太子娶的太子妃就站在身边,我不会为任何人的一厢情愿负责……不过,请你转告我父皇,我会把损失尽可能地降到最低……我保证,绝对不会牵扯到百姓安危和国家安定……”

莺雀不可思议的抬头,眼神中的气愤绝望久久不散,最终摔门而去……

“你为何不娶那司徒公主……?”我轻叹了口气,眼神故意避开莫修。

“她说这是对你违背诺言的惩罚,对于诺言我也不想再追问,只是既然是惩罚,又何必认真……?”莫修轻手折下一只半开的扶桑花,轻轻插入我的鬓角,“我想,若是你不言弃,我此生定不弃……”

氤氲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带着苦涩、不甘、痛苦、缠绵、自责以及汹涌而来的感动。他定定地看着我,被我的举动吓得束手无措,僵了一分钟,便是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别怕,有我在呢……”

我伏在他月白色的华衣之上,轻轻嗅着那股忽浓忽淡的檀木香,这香气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生气的时候要更浓一些,生病的时候几乎要消失一般。顿了几秒,我伏在他耳边缓缓问道,“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莫修身子一颤,随即带着好笑地语气答我,“那我就罚你困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那如果一天我离开了呢……”

莫修突然将我扳了过去,两只温凉珠润般的玉手轻轻地捧着我的脸,“那我就追随你至天涯海角,直到你生了怜悯之心肯回到我身边……”

我想要忍住泪,那股带着倔强的湿气像是不肯决堤誓不罢休一般,如洪水猛兽般倾泻而下,用力地勾起嘴角,将脸撇在一边,“那如果再也回不来了呢……”

突然一声巨响,脚边地盆栽已被踢得粉碎,一片一片地残瓦带着泥渣在地上轻轻颤动,而前一秒还玲珑娇俏的扶桑花,此刻已根茎毕现,花枝折败……

我看着这一副场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怯生生地看向莫修。

莫修转过如精心雕刻一般的完美侧脸,看着我良久,嘴中吐出几个字,却吓得我冒出冷汗,“你若回不来了,我便叫这天下给你陪葬……”

……

莫修,我不配,因为我在这层感情之中加上了另外一层,那就是背叛……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啊?”香儿坐在我身旁,看着渐渐驶出城门的马车,不解地看着我,“您后天不就要同太子殿下完婚了吗?那我们现在出城做什么?”

莫修说要让我在临出嫁前无论如何上一趟蜀峻山,最起码要给师父他老人家说一声成婚的消息。我正巧也要找借口脱身,与晋楚尹汇合,便顺理成章地出了门。

莫修让我出来,恐怕真正原因还是要去见一见司徒嫣然,恐是怕我在婚礼之前受到牵连,这才借口将我支开……

然而心中看得越透彻,心中缠绕的思绪也便交杂缠绕地更甚更欢……我将头轻轻枕在手上,对于此次行程的终点越发迷惑……

报仇、背叛……报仇、背叛……

为何那个人偏偏是莫修,为什么偏偏是我最爱的人,我难道真的要他做我和晋楚尹这场阴谋的牺牲品么,对于一个傻傻付出甚至不惜Xing命来保护你的人,我怎么能够这么残忍。

“娘娘?”香儿小心地拍着我的背……“您怎么了?……”

终于在内心纠葛徘徊自身折磨多时之后,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头,冲着驾车的马夫几近疯狂地大喊,“掉头!带我回去!~”

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掉自己,先人的过错本与你无关,我不能……我不能……

香儿似乎被我的表现吓到,一声都不敢吭地坐在角落里,眼角地余光悄悄瞟着我,“小姐,您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么?……香儿可以替您取回来的……”

我并没有回答香儿,只是等着马车快点停下。然而出乎意料地是这马车竟然近乎疯狂地向前行驶,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我薄怒形于颜色,第一次破口大骂,“狗奴才,叫你掉头你没听见么?再不赶紧给我停下来小心我割了你的脑袋!”

马车依旧向前行驶,我内心的恐惧疑虑大过了恼怒,上前一步掀开帘子,眼前的一幕几乎让我震惊,驾着马车飞驰的,并不是太子府那些面熟的马夫,而是,曾将我两次打昏的……太子手下的那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