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一曲梦瑶负南柯(二)

“皇上!皇上!……啊!……来人!……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朝堂之上的情形已让殿塘下的局势变的混乱无比,这帮想必连战争都从未见过的乌合之众,此时已争相逃跑,局势完全失控……

我缓缓走上高台,将心中的话默念一遍,待玄封有了反应,缓缓抬起了胳膊……

那被我一剑刺中心脏的老皇帝此刻已倒地不起,精血完全被玄封吸噬一尽。那太子瘫倒在地,本想从后殿逃跑却硬生生地被拉了回来。

我闭上眼睛,用力将玄封甩了出去,玄封瞬间被放大数倍,就像一柄擎天的利斧在天地间劈开一道强光,顿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与哀嚎的叫声哭声融为一体。

看着高台之下纷忙逃窜的人群,我抬起剑,猛地挥去。由于玄封的力量太强,竟生生将我甩开,重重地砸在一口巨大的石柱之上,一口血贱了一身,霎时间五脏六腑皆如碎裂一般,痛的我生生昏了过去……

一阵轻灵的铃儿声伴着芬郁的花香催人入梦,一声刺耳的响动却在这原本静谧的气氛中显现出极其的不和谐。

心口猛然间吃了一惊,蹙额睁眼,四方华丽的米黄色纱幔围在床的四角,屋内竟然有风,吹得幔帘轻轻摆动,幔帘上的细小铜铃发出轻柔的响动,却出奇地使整房内的氛围更加柔和。

床边跪着惊慌失措的几个宫女,战战巍巍的喊着饶命。一个嬷嬷样的女人,一脸惊怖地看着跪倒在床边的宫女,“你们这些蠢货!皇后娘娘玉体欠安,你竟然能给我打翻水盆!要是将娘娘惊了,我非要了你们的小命不可!来人,将这几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拖下去,老规矩伺候着!……”

眼看几个宫女吓得发疯,生生就要被拉了下去,“慢着!……咳咳……”这声音从我嗓子里出来后,我才觉得可怕,声音虚的就像没气的人,软绵绵地伏在耳边。却没想到依旧惊动了那位嬷嬷,她急忙跑过来,堆出一脸谄笑,“诶呦,皇后娘娘您可醒了……您等着,女婢这就去找万岁爷过来!呵呵呵……”

万岁爷,这皇帝老儿已经被我刺死,剩下的人,也被玄封封印住了灵魂,与死人无异,难道这都是我做的一场梦?那皇帝老子方才说要娶我做皇后,难道……!

我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衣服,那嬷嬷吃了一惊,慌忙转过身来,“娘娘您有事?……”

还未开口,一声饶命已传入耳,我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宫女,将那老嬷嬷生生拉到我嘴边,“放了她们……”

老太婆被我的动作惊了一跳,反应却快的很,立刻又满面堆笑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就是这几个丫头扰了您的清梦,这怎能不罚呢……”

我轻笑,“这里看来是你说了算的……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老婆子一听这话,急忙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奴婢愚钝,罪该万死,奴婢,这,这就放了这几个丫鬟……”说着摆摆手,屋子里又空当了许多。

我抬了抬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叫我娘娘,不对,是皇后娘娘,那你说说,我是谁的皇后?……”

老嬷嬷面露难色,张了半天嘴也没吐出一个字。我勾了勾眉,“或者,你就告诉我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老奴这就将皇上给您请过来……”我极少给人难堪,可是对于今天这个总爱替人做主张的老婆子,我却难得起了兴致。

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嘴唇微微上扬,“您别走啊~您还没回答我呢……说,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

老太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饶命!老奴眼拙,只看到一道极强的闪电过后带出满宫的花瓣雨,纷纷扬扬下了足足一个时辰……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便封了您做皇后!……”

听了她这么说,我心中却也着实了然。那一道极强的闪电,正是玄封劈开的强光。而那纷纷扬扬下了满宫足足两个时辰的花瓣雨,正是玄封所吸噬灵魂的虚幻之象,看似花瓣,却落地无痕。

这一切,终究发生。新皇帝,也毫无疑问是谁了。尹华完完全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我所做的,却只是将这些灵魂封存十年。真正杀了的,只有那个老皇帝。十年之后,一切该如何轮回,终究是他晋楚尹的事。

“皇后不要为难谨妈了,看在她曾是朕的奶娘的份上,如何?……”门口闪过一道身影,我松开手中的衣角,身旁的人迅速退开。

我将脸侧到一边,“晋王您登基是否还顺利?……”

晋楚尹一身描着金边的黑色龙袍,快步走到我面前坐下,“这一切还不都是仰仗皇后了?”说着抬手轻触我散落地发梢,“几百人一瞬间飞灰湮灭,不但干净利落,还为我下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花瓣雨,从宫内一直下到宫外,百姓们看到都以为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我想这或许就是老天的旨意,便接着声势举办了登基大典。”

我将他的手拿开,轻轻勾了个笑,“这些事情,您倒不必跟我说,杳杳一届柔弱女子,自顾不暇,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兴致去关心这些乌龙事件,不过你得告诉我,我睡了多久了?……”

我满脸的笑容与晋楚尹渐渐暗下去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我刚才有意将登记一事比作乌龙,他不被我气到都是难事。

然而前一刻还阴云密布的脸上,下一刻却温温和和地展露出柔暖的笑,“你是一皆女子,不关心这些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你也太能睡了,我每隔一个时辰来看你一次,现在已经是第四次,你才睁眼睛……”

我猛然从床上惊坐起,“今日,是我和莫修成亲的日子!”

随即又沉了下去,脸上浮笑,“不对、不对,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

晋楚尹定定地看着我,没有任何的表情,“你若不是接的快,我真保不定自己不会掐死你!”

我钻进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故作惺忪状,“相公,我累了。”

尹华不怒反笑,“还有些时辰,你就先歇着吧……过会我派人来叫你……”一道黑影缓缓走出了视线。

我狠狠咬着唇,直到嘴边漫开一丝咸腥。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今日便是我的死期,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间烟云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死,又何妨?

“娘娘,这五石散小的可没法弄啊,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会被杀头啊的!……”

我看着身旁的小太监,莞尔一笑,“去,将我的剑拿来……”

“啊?……娘娘饶命,小的一定为您找到五石散!……”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伸手抬起小太监的脸,“是一个时辰之内……你是御医身边的太监,我这个要求不难为你吧?若是时间过了,或是走漏了半点风声。说不定,这寝宫之内又要下一场花瓣雨……不过你死了没什么,我刚听那边的太监说,你下月会趁着出门采办去见你老娘……”

小太监吓得浸出一头冷汗,“娘娘放心,小的一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从头上拔下那根玉簪放在桌上,“等你回来,它就是你的。你拿着它出宫,不会有人拦着你……而且这东西可值不少钱……”

小太监低头叩首,“小的明白!”

我看向窗外满宫的红缎,心中却像被灼伤一般。莫修此刻,或许正在经历一场劫难。我与他相约在蜀峻山下,待今日一到他便迎我回宫。然而面对司徒嫣然的逼婚,他若不娶必然会引来司徒嫣然的存心报复!

他为了我不惜与齐栾兵戎相向,我却利用了他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此刻却当真希望他死于司徒嫣然的剑下,就是死,也好过接下来的羞辱!晋楚尹为他为我布下了精妙的一步棋,步步皆是牢锁。我甚至怀疑他给我解药,甘心让我住入莫修的太子府,也只不过是为了今天而埋下的伏笔。

既然他当初有治愈五齿魔兽毒蛊的解药,那么我的病情便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敢想象,说不定,就连五齿魔兽,也是他的计谋之一。否则,会有谁端端针对坤灵山放出魔兽,而偏偏在我即将逃脱之际又会受到魔兽的夹击?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人……

若是这么说来,我对莫修的确误会颇深,从我见到尹华的第一面起,就已经陷入了这样一个局。他利用我的仇恨和我的感情,先是帮他登上王位,然后就是一个一个铲除自己的对手,莫修是第一个,其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要向齐栾提亲了……

我垂下头笑出了声,重温旧梦,故人已去,独我一世痴缠。好一场局,精妙无双,尹华心里只有复仇与江山。而我心中,一半是复仇,一半是莫修……

若让我再选一次,我却宁愿不闻世事,老死不相识……

这个皇后且不说当不了几日,何况我这一生,即便是死,也让你晋楚尹占了这皇后的名头,那我就是做鬼,也会觉得愧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