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二月初八这一天,是皇太后的生日。

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举行盛大庆典,诸王贝勒,文武百官,后妃福晋,郡主命妇都纷纷进宫祝寿,宫廷里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今年,自开春以来,就出现了痘役,而且呈不断漫延之势。太后发话,今年生日一切从简,免行庆贺礼。

没有了文武百官的朝贺,太后的生日显得冷清了许多。可是,家人的庆贺还是不能免的。皇上为此特制了万寿七言律诗三十首献给了自己的母后,来表达对母后的感念之情。

这天,天刚蒙蒙亮,皇上便穿着全新的便礼服,来到了慈宁宫。慈宁宫于去年年底已建好,太后选在过年之前搬到了慈宁宫。此时慈宁宫里已来了诸多女眷,皇太妃已在太后身边就坐,贝勒们的福晋及皇后妃子站在了太后和太妃们的后面。

皇上径直来到太后面前,向太后行礼问安:“皇额娘吉祥,祝皇额娘福体安康,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太后很高兴,满脸笑容道:“好,好!皇上哪,来,坐到皇额娘身边来,咱们母子好好唠唠!”

皇上答应着,顺势抬头向太后身后看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宛,小宛很自觉地站在妃子们的最外边,一声不吭。皇上没说话,又朝皇太后的身边看去,母后的旁边坐着靖太妃,在靖太妃的旁边站立着——

皇上眼睛一亮:南雪儿?

今日的南雪儿儿比起平时素妆的南雪儿,又别有一番风致和魅力:一丫凤钿将头发分两缕缠绕其上,一支玲珑剔透的五蝠捧寿簪斜竖,精细的珠玉首饰点缀其间。镶滚彩绣的蓝花旗袍外,一件长及腰际的红花坎肩妖娆横披,下着宽摆月华裙,盈盈伫立。虽站在太妃旁边,却是美目横波,柔光点点,素蛾腰身,彩绣云裳。真个是越地西施,汉宫飞燕,值此怕应羞见吧。

皇上看得呆滞,竟忘了太后的说话。董鄂也看到了皇上正瞅着自己,她眯着嘴,嘴角略微上扬,冲着皇上就那么笑了一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皇上心中又一动。

太后见他只顾盯着她后面看,便也回过头去,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皇上,看什么哪?”

可是皇上正全神贯注在董鄂身上,太后的问话哪里听进去半句?

太后放大了声音,再次问道:“皇上,看什么哪?这么专心致致,连皇额娘的话都听不见了?”

皇上回过神来,脸不由得也红了,他竟然害羞地笑了笑,却不敢把实话说出来。他望了望太后的背面,那梁柱中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一个‘寿’字,十分打眼。

皇上灵机一动,道:“儿皇在看,皇额娘后面挂着的‘寿’字,写得苍劲有力,厚重大方,是出自谁的手?”

太后笑道:“范学士的笔迹你也不认识了?”

皇上道:“是范文程的字?朕见过他的小字。皇额娘这一说,朕也看出来了,那寿字笔锋回转,用力均匀,确系他写的无疑。”

太后道:“是呀,哀家见过许多人的字,总觉得就范学士的字最为耐看。来,皇上,坐下吧。”

皇后又瞄了董鄂一眼,坐到了太后旁边的椅子上。

太后收了笑容,回头望了一眼,道:“皇上,纳妃这么大的事,事先连皇额娘都瞒住了——”

皇上说:“儿皇正要禀明皇额娘呢。小宛,是江南苏州一绣庄大户的女儿,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流落到此,却能洁身自好,很是难得。”

“嗯,皇额娘不是反对你纳妃,只是要按规矩来,可不能乱了祖宗的法度。”

“儿皇知道。”

皇上一边说,一边仍不忘了时不时地瞟上董鄂一眼。

皇上回殿后,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那根柔软而沉睡的神经醒了。

他一闭上眼,南雪儿那楚楚动人的形象,那略显纯真的柔中带情的眼神,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想着她。为何几回回梦里寻她,一遍遍独自寻她?难道自己——皇上在心里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可是博果尔的福晋,她已嫁为人妇!自己便纵有千种想法,也只能独自吞咽。

不过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南雪儿怎么就成了博果尔的福晋?为什么她就成了博果尔的福晋呢?他不明白,他要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将吴总管叫了进来。

“哎,奴才在,皇上!”吴良辅颠颠地跑了进来。

“去年选秀女的时候,你在场吧?”

“奴才在!”

“董鄂氏在其列吗?”

“皇上您说的是——”吴良辅竟一时想不起来。

“护军统领鄂硕的女儿,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

“哟,她不在其列。”

“吴良辅!你不要命了?”皇上厉声说道。

按清朝规定:选秀每三年一次,凡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女。董鄂氏是满州镶白旗护军统领的女儿,是不可能不参加选秀的,借鄂硕几个胆他也不敢这样做!

吴良辅赶忙道:“皇上息怒,董鄂氏其实是在其列的。不过,她初选就——选下去了。”说到这里,吴良辅似乎有些心虚,声音低了不少。

皇上不信,董鄂,那么可人的女孩儿,怎么初选就选下去了?除非选人者有意为之!想到这里,皇上火又上来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太岁头上动土,欺负到皇上的头上来了,那还得了!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要如实说来!”

“皇上息怒!董鄂氏最初是在其中的,可是,后来——后来——”吴良辅竟吞吞吐吐起来。

皇上大怒,手一指,喝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拖出去!”

吴良辅脸一下子吓得煞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蒜,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这就讲,奴才这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