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照进六扇窗全开的花厅。
司不遇背后映着深绿浅红,越发衬得一袭月白锦袍的他容颜绝世,气度不凡:
“日前本王受皇命外出督查换防,客栈歇息时途中遇到一位姓杜的员外郎,交谈之下,才知原来他是陈侍郎在南方旧友。得知本王会速速回京,杜员外郎拖本王递一封书信给侍郎,夫人,听说侍郎大人今日休沐……”
陈夫人满脸为难尴尬,低低嗫嚅:
“老爷不是休沐,而是……几日前路遇凶徒,无故遭人毒打。”
“竟有此事?”司不遇“惊讶”倾身,一脸关切,“楚大人负责京畿安全,可有报案?”
“有,可凶徒狡诈,并未留下蛛丝马迹,且据老爷所言,是团伙作案,其中还有女子。楚大人彻查了满京城的客栈落脚处,也通报城门将领严查进出城的流动人口,然无一所获。老爷双臂被凶徒打断,不能书写,亦需下人照顾,因此才向尚书告假。”
“原来如此!此凶徒……”
司不遇看一眼旁边娴静大方、宛如大家闺秀的“凶徒”本尊:
“当真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夫人放心,楚大人必会揪出凶徒,还侍郎大人一个公道!”
“多谢王爷。”陈夫人也偷偷瞅了一眼沈兮,“妾身这便领王爷去卧房,将书信转交老爷?”
“可以。”司不遇翩然起身,自然执起沈兮的手,“这位乃本王王妃,说贵府平夫人乃嫡亲姐妹,得知本王今日过来,非要跟着,说是想看看姐姐,本王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带她一起,不知夫人能够行个方便?说起来,本王和侍郎也算连襟了。”
“这……”
眼看陈夫人犹豫,早有准备的沈兮拍拍手,姚青焰红抬箱而进。
一打开,里面绫罗绸缎,人参雪莲,精致钗甸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三两个颇有价值的花瓶。
她朝陈夫人矜持笑道:
“本王妃与姐姐多日不见了,这番过来,带了一些见面礼,劳烦夫人行个方便。”
“王妃言重!”一看这么多好东西,陈夫人眼睛都花了,想着沈笛那个蠢货应该不可能闹事,她叫来丫鬟,“你亲自领王妃去平夫人的院子,务必仔细带路和照顾!王妃容禀,平夫人最近身体抱恙,鲜少出自己的院子,这些东西妾身稍后让人给平夫人送过去。”
呵,稍后送?
只怕是进了自己腰包吧!
还好,司不遇早知陈夫人见钱眼开,除开几匹绫罗绸缎是真的,钗甸瓶子什么的全是假货赝品!
沈兮跟丫鬟来到位于西南角的,远远望去,院墙上三角梅开得如火如荼,空气里洋溢着一股草药的鲜活清香。益母草,鸡血藤,郁金,田七,吴茱萸……全是一些活血化瘀的东西,沈兮看着院子里绿油油的一片,很快看到沈笛的陪嫁丫鬟小果子。
小果子是沈笛十二岁那年救的逃灾丫头,之后一直留在她身旁伺候。
原主对这一段有清楚的记忆,沈兮因此也认出她。
大概没想到会见到沈兮,小果子怔住,随即激动跑过来:
“二小姐?”
“大胆!”丫鬟厉叱,“这位乃昀王妃,叫什么小姐?”
“翠姐姐教训得是,是奴婢疏忽。奴婢给王妃请安。”
“免礼。”沈兮乜斜一眼身旁的领路丫鬟,冷若清霜的启唇:
“本王妃曾是沈府二小姐,小果子你算得上本王妃娘家人,这般称呼可以理解,左右不是外人。”
言下之意,你是外人,所以得尊称王妃!
被立刻打脸的丫鬟立刻流露出尴尬又畏惧的表情,交代几句,匆匆离去。
待她转身,沈兮和小果子赶紧入内,一进去里面的草药味更浓,挂着雪白薄纱的床上,沈笛面容惨淡的躺在那里,半边脸肿胀着,额上缠了纱布,露在外头的手臂又多了几条结满血痂的杠。
不等沈兮问,小果子已然哽咽:
“二小姐,您来得正好!您瞧瞧大小姐都被老爷……”
“休要胡言!”躺着的沈笛忽然睁眼,一见沈兮,既惊又喜:
“兮儿怎么来了?正好,快帮我把把脉,看看胎儿如何,可以吗?”
“好。”沈兮坐过去,“小果子,去给我泡一壶茶吧。”
“兮儿……咳咳,喜欢龙井,快……快去。”
等小果子一走,沈兮立刻收回装作把脉的手,在沈笛不解的眼神中开口:“大姐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你全身那么多伤痕,都是陈挺打的对不对?之前我就不说了,现在你有孕在身,他还对你动手,这种男人犹如渣滓,大姐假如想离开此处,我定当……”
短短错愕之后,沈笛抿唇不言。
她侧过头去,轻轻的嗔:
“兮儿你说什么傻话?大姐如今是陈家人,还能去哪儿?”
“你可以回沈府!再不济,我……”沈兮咬咬牙,“替你想办法,总不会让你们母子饿死!”
“傻丫头……”
这话让沈笛微微动容,她终于转过来,眼睛里早已蓄满泪水,“母亲说你变了,变得稳重聪慧,谁知性格还是这般急躁。咱们父亲什么德行,你有数,被休的女儿回府?住不到两天,他便会赶人。至于你,大姐心领,大姐……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陈挺这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呢!”
勉强够到沈兮的手握住,沈笛摇头:
“不,挺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只是……有苦难言。”
“……!!!”都这样居然还替渣男说话?沈兮醉了,言语不由得带了两分讥诮:
“人家是跌进尘埃还想开花,姐,你这是在魔窟里还想开花啊!”
“傻丫头!”沈笛柔柔卷起唇,“什么尘埃魔窟,这里不是魔窟,是我的家。”
说罢,她主动卷起袖子,将手腕递去沈兮面前,央求道:
“算大姐求你好吗,帮我诊脉,帮我保住这一胎。”
“可以……”
沈兮的黑瞳慧黠轻转,“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陈挺和你的一切,包括他为何屡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