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抿唇:
“臣妇不知。太后和陛下多年被掣肘,不过是摄政王手里的傀儡,行事非比寻常的小心,既然事关重大,绝不会在可能被查获的信中写明。
太子妃,臣妇深知事关两国非儿戏,重振大周闵氏的责任乃闵氏族人的重担,实不好寄望外力,但陛下的病,当今世上除您之外,恐怕再无人有办法。”
挺通透!
赞赏看了一记垂眉顺眼的妇人,沈兮沉吟道:
“治病不是不行,但两国相距甚远,且你说了,周国是慕容凡在把持,我不可能随便去,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说句难听的,若此事为真,你的太后和陛下保护不了我;而且万一并无此事呢?之前洛青禾和王斌的事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灯影绰绰中的她却忍不住暗暗嘀咕:
闵氏皇族和老九生母闵氏,或有什么关联吗?
难不成林太后是暗示这个?
“臣妇明白。”
林太后不是要对沈兮下手,且愿和大宋交好,这是袁氏最乐意看到的局面。
寻思半晌,袁氏温柔建议:
“太子妃看这样可以吗?十号通信渠道一时半刻应安全,不会被摄政王的人查获,臣妇回去立给太后写信,第一请她描述陛下病情,方便您粗略诊断,二也恳求她摆出一些诚意,至少能告知消息是关于哪方面。”
“行。”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年为生意而救伍慧,没想到能和袁氏结下这样一段缘分。
假如林太后闵皇帝争气将政权夺回手中,再将慕容凡一党彻底剿灭,于大宋有益无害,只要能救闵皇帝的性命,她并不介意帮这个忙。
可惜,两国如今态势紧张,再加周国内部原因,这一等,等到了春暖花开时。
阳春三月。
按祖制,皇族春祭,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亲自祭祀回来,许是过去两年心力交瘁,又许是真上了年纪,文帝再度病倒。
在沈兮和太医院的合力抢救、治疗之下,稍见好转的他召厉挽澜、凤阙、窦国舅、众亲王、司氏一族执礼亲王等,还有六部尚书,若干肱股之臣,于御书房觐见,亲自写下禅位诏书。
撇开凤阙,其余诸人早在过去或多或少成为司不遇的拥簇。
对这一决定,众人均表示将忠心拥护新皇!
议完事,司不遇亲自搀扶文帝回太极殿,从前的文昭容,如今的柔妃忙给二人请安。
知他有话要说,文帝接过柔妃呈上的汤药,示意她退下。
阳光明媚但安静的照进来,文帝喝完药,拾起明黄丝帕擦嘴,所有动作在司不遇严重无一不被放慢,再放慢。
再看他两鬓已生斑白,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文帝瞧他:
“说吧,还有什么事?”
“父皇恕罪。”
撩袍跪下去,司不遇薄唇轻启:
“父皇委以重任,儿臣欢喜有之,惶恐有之,但……有一件事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父皇说个清楚,今日,却不得不说了。儿臣……早年在赴西北的途中,受过伤,此生恐难有后,父皇疼惜寄予厚望,儿臣……”
受伤,是他斟酌之后的借口。
假如说出秘毒,只怕文帝会更难接受——
而如今,周国蠢蠢欲动,凉国居心叵测,大宋境内实在不宜再有任何动荡。
有生之年想要的国泰民安,以及给她一个毫无后顾之忧的保障,暂时还需要手握权力才能做到!
他了解自个儿父皇。
假如只是没子息,尚不足让他更改禅位决定。
罗汉床上,文帝如遭雷劈,半晌才张嘴:
“恐难有后?确……确定过了?你媳妇儿不是鬼医弟子么,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父皇明鉴,沈兮一直在为儿臣调理,只是……”
见他没有更激动的反应,司不遇的心悄悄放下去。
晦暗攀爬上老态微显的脸,文帝慢慢倒回去,眼里的失望,在看到儿子一派沉静之后,慢慢有所减淡。
他这般胸有成竹,定是早有盘算,从这点来说,老祖宗说得对,他比自己有出息,不管面对什么,总能想好完全之策。
不过,真是他不能生吗?
那年去西北,他确实遭遇截杀,但没听说伤到子孙祠堂!
想到这,他狐疑道:
“你跟朕说实话,究竟是谁不能生?若是沈兮,此事完全……”
“是儿臣!”
就知道多疑的父皇必定像所有人一样要将不能生的过错怪去女人头上,司不遇挺直脊梁,无比认真的看向他揣测的双眼:
“若父皇不信,儿臣有无我大师赠与的锦囊为证。父皇应该也听说过无我大师的名号,传说他天上人间无所不知,之前儿臣求他为儿臣批过。”
“无我大师?”
不知想到了什么,文帝全身顿时紧收。
大概是怕儿子发现端倪,他很快又刻意放松双肩:
“你有何打算?”
“父皇容禀,儿臣的打算是这样……”
父子多年,这是司不遇第一回和文帝如此坦诚的交谈。
走出皇宫时,瞧着头顶熏暖明朗的日光,他觉得沉甸甸的心里,松了很大一块——
固然是有和盘托出的轻松。
也有终于似乎和父皇达成和解的轻松!
想起沈兮之前跟厉挽澜说“父与子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那么容易”,骑上马,他的嘴角不由得漾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舒畅。
回去的路上,想起今早出门前沈兮嘀咕好久没吃过聚秀楼的秘制猪手,他抓住缰绳停马,让姚青改道去聚秀楼买几份带回去。
姚青也馋这口,忙不更迭去了。
回到府中,沈兮正和姐妹两还有无事便腻在这里的刘姝打麻将。
欢声笑语从院内一直飘到院外。
进去时,鼻子超灵的沈兮立刻嗅到香味儿,将满手烂牌一推。
“吃秘制猪手!不打了!不打了!”
“瞧你馋得这样,我自摸都摸到手上了。”刘姝揶揄。
“你们今天三吃一,我赖皮一把怎么啦?有本事,你们三别吃啊!”
高高兴兴挽住司不遇的手,沈兮示意姐妹两拆纸包。
半夏麻利起身,奇怪咦道:
“怎么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