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云和慕容蕊今日所带的丫鬟卷碧早在队伍中。
听到这嗓子,沈兮撑着伞,陪慕容蕊走过去。这两天,沈兮让他们到处打听过,摸清楚这位神秘沈大夫的一些行医规矩:悬壶堂三日一开,沈大夫会让仆从先所有求医者所带来的东西,选出三个让他亲自挑选——
若是挑选一些价格不论、别致一格之物,或许还能称之为沈大夫的怪癖!
问题是,他每回都是选最值钱的。
在沈兮看来,妥妥江湖骗子诓财无疑!
尤其还借无极鬼医和自己的名号,着实可恶!
见他拧眉似有不悦和担忧,慕容蕊压低声音说:
“沈公子别担心,今日我是有备而来。”
“是么?那沈某先恭喜姑娘了。”
每回悬壶堂排队中都有些揣着好东西而不亲自出面的周国权贵,沈兮还不确定慕容蕊能拿出特别好的宝贝,当然,蓝宝石钗就在空间,也算做两手准备。
见慕容蕊满脸期盼,她关切加了句,“是什么?能先让在下涨涨见识么?”
慕容蕊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既知自己被父王满城招婿一事,肯定也清楚母亲和自己在府中境遇。
言语这般小心,是照顾自己的情绪吧。
他怕自己敏感又自卑,真拿不出好东西,但又打肿脸充门面。
心里划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流,自小生活在排挤和斗争中的她落落大方的扬唇,将怀中木盒掀开一角,并没有虚伪的掩饰或夸词:
“我手里好东西确实不多,但这珠子乃父王早年出使晋国所得,一直是母亲心爱物。相传此珠来自南海最深最广的海域,乃一鲛人遗留在人世间的宝物。”
珠子光华流转,莹白中隐约又透出一丝蔚蓝。
即使并不怎么内行,沈兮也一眼看得出确乃好物!
一想到这等好东西要流落骗子之手,心就忍不住滴血!
“鲛人?这不是传说么?”
“公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都认为是传说,由此可见鲛人确实神秘。”
慕容蕊颔首低语,“不过,据父王所说,鲛人是真实存在的,晋国早年间的皇室,相传有过一位鲛人出现。我小时,他跟我说过这个故事。公子若兴趣,日后我说与你听。”
沈兮含笑应了。
即便她来自二十三世纪,人类对海洋的研究也没达到十分彻底的地步。
究竟有无鲛人,鲛人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她并不能下定论。
除开猎奇,慕容蕊言谈间反复出现的“父王”也引起了沈兮的注意和警觉。
按理说,岳倩失宠长达数年,母女两又过得十分艰难,慕容蕊又是这般直白无忌的少女性情,对慕容凡怎么就没半分怨言?
由此推断,或许摄政王府内部的局面和真实,远比消息调查要复杂。
越发确定趁机入王府是对的,沈兮耐心陪她聊天来。
片刻,轮到他们了。
仆从看一眼盒中之物,立刻弯腰行礼:
“公子,小姐,里面请。”
意料之中的结果,仍然让慕容蕊很高兴。
对此,沈兮自然也高兴——
就要面对面打假了,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兴奋呢!
两人双双进去,却没注意到,长龙队伍的末端,有一个黑衣男人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们。
眼看他们进入悬壶堂,男人像是不耐烦瞅瞅还需等待很久的队伍,默默的离开。少顷,此人出现在悬壶堂南面的一处外表平凡的别院中,立在别院中庭赏一株虬枝老梅的,正是慕容晨。
生出花骨朵的枝桠被小心弹回去,他看向黑蛇:
“进去了?”
“是。属下留了个人在外面盯,依属下之见,蕊小姐手里的东西只怕要让沈智心动。”
“心动正常,只可惜他不会有机会出现在王府。”慕容晨轻哂。
“为何?”
因为沈兮断不容忍一个骗子哄走慕容蕊的好东西,即使不为慕容蕊,她也会气愤他的冒名顶替和招摇撞骗。那个女人看着淡然如菊,实则心里永远有一团火焰在烧——
是与很多条规、现实格格不入的火焰!
转身回屋,慕容晨并不打算跟黑蛇解释这些。
他吩咐:
“一旦确定无用,沈智不必留。”
“明白!”
黑蛇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杀人如麻,如今得慕容晨信赖倚重,几乎成为他手里最好的剑。不过,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贪财,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颇惋惜的说:
“公子不觉得可惜么?您之前花了不少心思将他鬼医徒孙的招牌打响,好不容易开始连续进银子,又得舍弃。”
将手送去炭盆上左右翻转,慕容晨闻言一笑,星目里迸出复杂的光芒:
“那我问你,是银子更重要,还是人?”
“要看什么人。”有些完全没价值的人,在黑蛇看来,命还不如一锭银子!
“若是……”
慕容晨看向门外阴沉沉的天,眼前不由自主流过从前在昀王府的日子。
两世人生,那段挥汗如雨的日子,竟是一生中再也回不去的好时光!
不,不是再也回不去,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人生还很长!
思及于此,他眸心的情绪全部化为寒芒:
“宋国的暗棋还有地位比较高的吗?我需要了解司不遇的情况。”
“王斌之后,再无什么特别厉害的暗棋。不过,王斌生前培养过一个人。”
“谁?”
黑蛇附去慕容晨耳畔嘀咕。
闻言,同样一双柳叶眼的男人轻哂:
“那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让人联络看看吧。”
且说沈兮和慕容蕊进了悬壶堂后面的院落,只见清寒中,到处匍匐着或萧瑟或枯萎的各种草药。一个医者,如此不爱惜药草,沈兮越发肯定就是骗子!
五件宝物被仆从相继呈送至沈智书房,很快,仆从端着四样宝物出来,走到慕容蕊身前:
“请问小姐,是替哪位求医呢?”
“家母。”
“那这位公子……”
“在下乃她表兄,还请行个方便,让在下一道进去。”
沈兮很有眼色给仆从塞了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