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八娘武艺高强,为人仗义,赏罚分明的同时又和寨中所有人肝胆相照,在黑风寨享有相当高的声望,这也她能够稳坐寨主之位,让一帮大老爷们服服帖帖的原因。这些年,她最大的心结莫过于恨嫁,二十好几其实很年轻,可在这个时代,忒老了。
况且,她又是山匪头儿,一般男人,要么入不了她眼,要么没这个勇气。
因此她的终生大事,一直是黑风寨的头等大事。
听她这么一喊,后面骑在马上的男人们开始各种起哄。
煦暖阳光里,嘈杂的声音和那袭飞扬红衣让枯骨似乎看到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他素来心思缜密,自然也很清楚以吴八娘的性情肯定不只是沈兮说得这么简单提出要求,思索片刻,他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就去黑风寨先作客也无妨,主子不是过想长居云城么,我在此等你们回来。”
瞟一眼那帮嘿嘿起哄的人,沈兮面带不忍:
“你很清楚黑风寨是什么地方,万一……”
“主子还怕她对我霸王硬上弓不成?若属下连他们都对付不了,那也……活该吃些苦头。”
枯骨疏朗一笑,“从前断刀心仪半夏,半夏断然拒绝,您不是老劝么,人合不合适,要处处看才行。如今爷和您久别重逢,我最大的心事已了,您说得对,我也该尝试一下另外的生活,只是……”
他看向夜枭。
两人好歹也是从一个地方过来的,且夜枭性格又有些呆,他实在放心不下。
沈兮瞬间明白,认真道:
“夜枭我会照顾好,这点你倒可以放心,就是……”
“就是什么?”
枯骨又转眸看向马车里和从前高冷淡漠完全不同的司不遇。
这两个男人,是他这一辈子陪伴最多、最放心不下、也付出最多的存在了。
眼眶忽然就涌上一股潮热,沈兮握拳抵抵鼻尖,哽咽道:
“就是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多年相伴,是挚友,是兄弟,不是亲人而胜似亲人,若枯骨对吴八娘有意思,她一百二十个赞成,可若他还是像从前一样考虑到方方面面权衡之后委屈自己,她觉得,就算不惜请朝廷出兵直接收拾黑风寨,她也不会让枯骨委屈求全。
枯骨澹然扬唇:
“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若处得来,以后黑风寨寨主就是我的了。”
故意看了眼好像一切与己无关的司不遇,他又道:
“若处不来,我还不能逃吗?万一逃不了,届时就请主子领着人马来救我呗,总之不吃亏。”
说罢,他飞身骑回原本的坐骑,先绕到夜枭身旁,叮嘱几句,又和所有人一一道别,最后深深看了两眼司不遇和沈兮,这才打马奔向吴八娘。
这一幕,让吴八娘和黑风寨众人激动万分,起哄和吆喝声越发震天响地。
同时,黑压压的人马也自动分开两拨,放他们过去。
马车经过枯骨时,沈兮忍不住探头出来,高声道:
“八娘,人我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看!”
“放心吧,我自己想要的男人,肯定得好好照看啊!”
吴八娘豪爽挥手,瞄见车内那一抹躺着的白,她爽朗打趣道:
“我们前寨主也交给你,瞧着他好像越发比从前懒了,您多担待!”
一只银杯从马车小窗直接飞出来。
吴八娘稳稳接住,大笑扬鞭:
“兄弟们!走!”
马蹄声如雷,滚滚逝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他们一行人上了官道。
生怕几乎从未和枯骨离开过的夜枭心里慌,见司不遇懒懒睡去,沈兮要了匹马,默默陪骑去夜枭身旁,就像过去的六年,他们这些人,也像现在一样始终默默陪在自己身边。
因为不赶时间,行进速度并不快,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夜枭终于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不去马车里?”
“我……”沈兮抓着缰绳,柔柔笑说,“我陪你啊。枯骨不在,怕你觉得不习惯。”
“哦。”
夜枭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以为他是有点心里堵得慌,沈兮故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些:
“以后我们还是要回来云城的,这里气候好,民风淳朴,枯骨要是决定留在黑风寨,其实相隔也不远,你随时都快要去找他玩儿,好不好?放心,我们在京城,不会呆很久的。”
夜枭还是不说话。
想了想,沈兮像哄孩子似的温柔又说:
“你很舍不得他,是吗?”
这回,沉默如金的夜枭大爷总算开口了:
“是舍不得,不过……他答应我以后有很多烤山鸡吃。”
“……”沈兮满头黑线,“是,黑风寨在山里面嘛,你要去,想吃多少有多少。”
“我不是吃货!”
投来抗议的眼神,夜枭突然简短有力的说了句。
沈兮惊愕:“我说你是吃货啊。”
“你心里面在说!”夜枭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说我是吃货!再多的山鸡,也比不上枯骨。”
“那你……”以夜枭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人走才对。
“他还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仿佛十分清楚她在疑惑什么,夜枭眉眼间染上一丝兴奋,“他说如果以后他成婚生孩子,孩子就送给我当徒弟,我想教他什么武功就教什么武功!根骨极佳的孩子啊,我好想要一个,重点培养,让他和我对打……”
“……”
听他越说越兴奋,沈兮揉揉眉心,默默回了马车。
想着枯骨后面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想着这些年的形影不离……
被离愁别虚包围的她抱着膝,偷偷湿了眼角。
这时,闭眼小憩的男人忽然睁眼:
“我不是你深爱不移、失而复得的男人吗?你居然还有空想别的男人!”
“……幼稚!”
情绪不佳,沈兮横了他一眼,自个儿抹了眼。
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慵懒如猫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把勾住她躺下。
薄薄如削的唇,也随之覆上来。
“……???”
这又是玩的哪出?
沈兮莫名其妙,脸倏而滚烫。
这时,深深吻了一记的男人轻轻放开,眼神漆黑又明亮:
“别哭了,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