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茶儿在帝帷中歇息,连日来的奔波她已经劳累的很,况且本身身子就极易疲乏,很快便沉沉睡去——皇帝在茶儿身边看着,见她呼吸匀称平稳,便起身走出内帐——
外帐之中,早就有人立在那里求见——
“几位爱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素知茶儿睡眠浅,说话声音很小——
“皇上,臣等有话要说——”一名性情耿直的武将开口说道,声音极大——
“嘘——”皇帝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倾耳听内帐的声音,恍惚中听到了茶儿翻身的声音。
随后做了个手势,示意都往外走——
“说罢——有什么话?”走出帐外,立定道。
“皇上,按礼说花语夫人是皇上后宫的夫人,皇上疼爱夫人末将本不该多言,但是——三军将士一直看着皇上,她毕竟是宋廷的公主,跟皇上同乘坐骑,同住帝帷——还请皇上三思——”皇帝根本不像督战,倒是像带着后宫嫔妃游山玩水,这让一员常年在外的武将楚青云很恼怒,但是毕竟是跟一国之君说话,不能越了规矩,只能将难听的话隐而不说——
“爱卿是觉得,朕是在游山玩水吗?”皇帝总结道。
“臣冒昧——”楚青云俯身道。
“那你们几位爱卿觉得呢?”皇帝转向楚青云身后的武将。
“臣等冒昧——”几位武将也只得说这个,以示同意楚青云的说法。
皇帝叹了口气,“朕想问问爱卿,你们会把怀着身孕的妻子带到前线游山玩水吗?”皇帝没有生气,语气中充满了伤感。
几位武将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了?宽松的宫衣下不甚明显,以至于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你们没有看出来吧?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你们几位可曾认真想过为什么花语夫人怀着孩子还要跟朕来边关?你们真的觉得她是来游山玩水吗?”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
“你们知不知道她这一来,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杀头祭旗?来不及为朕诞下麟儿?”皇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士们埋怨的眼光他怎么能感觉不到,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
“皇上息怒——”几位大臣一起喊道。
“好了——爱卿说的话朕记下了,会注意的——你们几位也累了,朕明天会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赶快休息吧——”说完落寞的回身,往沉沉的夜色了走去——
楚青云此时不禁感觉自己的咄咄逼人,难道这个花语夫人真的是为以身祭旗而来吗?平心而论,这场战争不是眼前这个怀着孩子的女人引起的,只是因为一个身份就要送命,换了谁都会心有不甘?况且她这个公主身份来的突然,还未细细查明,但是处在这个关键时刻,无论是不是已经查明,全军的将士不免心有怨言,这些怨言足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心中不禁暗暗敬佩这个女人——拔腿欲走之时,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帝帷门口。随即俯身请安:“夫人吉安——”
诚如皇帝想的,花语睡觉很浅,尤其现在这个状况,她根本很难成眠,几位武将身着铠甲,走路声音极大,茶儿很容易的被吵醒了,便起身跟着皇帝来到帝帷之外听着他们说话——
茶儿看到楚青云,微微行礼:“楚将军不必多礼——楚将军切莫怪罪皇上,明日本宫跟皇上会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说完之后转身回去,她不怪楚青云,他是带兵多年的将军,这个时候军心如何很重要,他当然着急——
看着花语夫人的背影,多年在外的钢铁之心似乎有些动容,战场不该是女人来的地方,将这样一件天大的事情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太残忍了——虽然有为了稳定军心,为了大理那么多正当的理由,他还是觉得残忍——
次日,茶儿脱下绫罗,身着囚衣来到三军阵前,正在台上鼓舞军心的皇帝看了不禁大吃一惊,下来扶着茶儿,道:“花语——你这是——”
“皇上,臣妾答应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的——”说完,不顾皇帝的阻止,走到台上——
将士们看见身着囚服的花语,都震惊不已,更让人震惊的是,稍显瘦小的囚衣衬出了她隆起的小腹,这是个怀着身孕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一度宠冠后宫的花仙子吗?将士们早就听说宫里有个舞艺与相貌很出众的夫人,这是凡是见过她的大人们见证的,她真的是与一般后宫女人不一样,因为她亲身实践着与民同乐,堂堂夫人之尊还要为臣子献舞——
“楚大人,本宫答应要给你和全军将士一个交代,只是在那之前,本宫有几句话要讲。”茶儿俯身对正在吃惊不已的楚青云说道。
楚青云很佩服她,拱手道:“夫人请——”
“谢谢——”微微颔首之后,她抬起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们说我是宋廷的公主,虽然没有什么证据,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那我索性就是吧——此次前来边关,本宫有两个目的:其一,若是宋廷皇帝也认为我是他的妹妹,而且愿意听本宫几句话的话,本宫愿意劝兄长收兵回宋,届时大家也可平安返乡与家人团聚;其二,若是本宫做不到,一场血腥避免不了,那本宫甘愿以血祭旗为即将死难的兄弟扫平黄泉路——”大气凛然,让全场的将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天仙似的夫人,怀着孩子的女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本宫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是皇上亲手砍下我的头颅,你们不能动我,因为不管我犯了多大的罪,都是大理宫廷的夫人,是你们的主子,所以,只有我的主子才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死!”她怕皇帝狠不下心,她不能让皇帝之外的人杀自己,那对皇帝的威信是一种削弱,那时自己的死就会严重贬值——她管不了其他的什么拿主子身份压人的风凉话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竟让朕亲手杀你——”结束了白天的喧闹,皇帝抱着茶儿坐在帝帷内,轻轻责怪她的狠心。
茶儿微闭着眼睛,不语,她没有办法——
“你可知道要朕杀你会比朕杀自己更加难过,何况,你现在还怀着孩儿——”皇帝继续责怪着她,她还是个母亲,难道真的要自己杀掉自己的妻儿吗?
一提到还未出生的孩子,茶儿一阵心悸,她也害怕,万一自己不能劝阻宋廷皇帝,孩子怕是永远来不到这个世上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应该明白的——”她低着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他是一国之君,怎么会不明白茶儿此举的用心,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朕就算是失了——”
茶儿赶忙捂住他的嘴:“除了臣妾和孩儿,皇上什么都输不起也不能输!臣妾也不能看着这么多的将士心寒死掉——况且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真的大兵压境,臣妾自知拖着个这么重的身子也跑不了,那时皇上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朕也不想失去你——”皇帝紧紧拥着茶儿,深情地说道,但是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