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卯时,萧陌离准时出门,来到昨日所提及的地方,原本卖包子的摊位早已不复存在,而他的摊位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位置上。
萧陌离的脸上带着一分温润的笑容,安然入座,将摊位上的一切都整齐地摆放好,一边等待着他的第一个客人,一边也是在观察周围人的心理变化。
不见了卖包子的阿牛,这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奇怪,往常的这个时候,阿牛都会早早地将自己蒸好的包子统一叠放在摊位上,纵然家里有诸多的烦心事,他都不会错过清晨的忙碌集市,然而直到辰时,阿牛仍是没有出现。
对面的吴婶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瞧着昨日和阿牛交谈过几句的萧陌离,道:“小哥,你认不认识阿牛?就是你昨日和他聊过几句的阿牛,你认不认识?”
萧陌离正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听她这么问起,写字的手不禁有了停顿,思忖了一会儿,道:“吴婶,我自然是认识阿牛先生的,我还记得十分清楚,昨日还是我告诉他,翠妞嫂嫂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他赶快回去处理,明明昨日还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今日却不见他来这里摆摊呢?”
吴婶连连点头,向来好心肠的她此刻也不禁开始为阿牛担心,道:“要不,小哥回去帮忙瞅瞅,阿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记得回来告诉吴婶,我也好给他出出主意,不要总是这么藏着掖着,自己根本就解决不了,还不让人帮忙,这算是什么?”
萧陌离放下了手里的笔,神情也显得极为担忧,道:“好,吴婶,我现在就过去瞧瞧,不过我的摊位需要有人看着,而且我刚好写了一封信,待会儿有人会过来拿,因此吴婶能否帮忙看一会儿?”
吴婶听了此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当然可以,小哥,你快些过去,可不要耽误了时间,免得让阿牛徒增什么烦恼。”
萧陌离也不多做任何停留,只是点了点头,立刻起身,便径直往阿牛家的方向而行。
吴婶瞧着他已经离开,当然也没有一丝含糊,一边照看着自己的生意,一边用目光瞧着对面萧陌离的摊位,然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萧陌离都没有回来,而他所说的人也没有出现。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吴婶的生意也算是暂时歇业,她原本是想收拾好了摊位上的东西,早早地准备回家吃顿午饭,然而此刻的她却不能走。
萧陌离不在这里,吴婶势必不能离开,既然是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她就不可能有半分反悔,她揉了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由叹息了一声,道:“看起来模样不大的小哥,怎么速度竟会如此慢呢?唉,瞧这般情形,阿牛家肯定遭遇到了不小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来,而那位小哥也是没有见识的,因此只有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婶在那边喃喃自语,她的肚子也在和她谈心,咕噜咕噜地不停叫着,她的心情显然十分糟糕,道:“怎么还不来?我都快要饿死了。”
她转过头瞧着旁边卖鱼的阿琼,道:“阿琼丫头,能不能帮吴婶一个忙?帮忙看一下对面那个小哥的摊位?你瞧瞧我这把老骨头,瘦得不成一个样子,怎么可以忍受挨饿的滋味呢?因此,你就……”
阿琼年纪不大,但脾气却不小,十足的一个泼辣妹子,道:“我说吴婶这话可是有点意思啊,刚才可是你先和那位小哥搭的话,后来那位小哥才会拜托你来看他的摊位。如今这大太阳的天气,谁都知道那是中午,既然是中午,那就要去吃饭。既然是去吃饭,谁还会在这种时候去看别人的摊位,况且我的宝贝鱼儿可是受不了大太阳的照耀。因此,我要收摊回去了。”
吴婶不禁拧起了眉,道:“你这丫头,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家的鱼儿是个宝贝,我的新鲜蔬菜就不是宝贝?帮忙看个摊位,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说上那么多,敢情你这般态度,以后定然嫁不出去!”
阿琼倒是有些不以为意,道:“我能不能嫁出去,可不是你吴婶一张嘴皮子就能轻易定夺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收摊回去了。你呀,还是慢慢等小哥回来吧。”
阿琼说完了这句话,便将摊位上仅剩下的几条鱼装入一旁的篮子里,径直离开了。
吴婶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她如今的状态就连生气都没有任何体力,她饿得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不禁怒道:“磨磨蹭蹭的,真不是个东西!就是可怜了我的肚子,求求你快别叫了,我呀,也没有任何办法。”
吴婶不由哀叹了一声,忽然瞧见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阿牛”,不禁有些喜笑颜开,赶紧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道:“阿牛,你能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赶紧帮忙看一下小哥的摊位,我要收摊回去了。”
“阿牛”并没有看她,相反竟是怔怔地望着远方,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吴婶是一个空气,根本就不存在于他的视线里。
吴婶当然觉得有些奇怪,道:“阿牛,看你神情如此恍惚,看起来事情还没有办好啊。这样吧,等吴婶吃好饭后,就来你家,若是我可以帮忙,我自然义不容辞地鼎力相助。”
“阿牛”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得他的耳边传来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吴婶的耳朵虽然有些背,却也清晰地听到了,她明显有些怔住了,下一刻她的呼吸便立即停歇,原来是“阿牛”受到了某种影响,竟然伸出手掐住了吴婶的喉咙,力度很大,速度也很快,吴婶当场就失去了任何呼吸,包括她的生命,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了一瞬间。
然而“阿牛”却并没有任何停歇,他放下了已经失去性命的吴婶,又继而用自己的双手,想要继续伤害更多无辜的百姓,萧陌离适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握着一枚铜钱,还有一碗朱砂粉,道:“阿牛先生,你快些清醒过来,这些可都是你多年相识的街坊邻居,并不是你的仇人,你如此对待他们,难倒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
“阿牛”就好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径直推开了萧陌离,如今他的状态就是一个恶魔,嗜血的恶魔,所有的百姓看到这样的“阿牛”,都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萧陌离却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依旧站在那里,瞧着“阿牛”的步伐朝着自己越来越近,他飞快地将手里的这枚铜钱抛了出去,他抛的力度,正好将铜钱打在了“阿牛”的身上,“阿牛”顿时有些动弹不得,他愤恨地瞧着萧陌离,似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陌离瞧着“阿牛”如此凶神恶煞的神情,却没有多加犹豫,将碗里的朱砂粒悉数撒在了他的身上,道:“被鬼附了身,原来是这般模样。好在,我及时赶到,否则事态可就相当严重了。阿牛先生,你多忍耐一些,再过一会儿功夫,你就可以好转了。那个可恶的鬼,就会远离你的身体了。”
“阿牛”的身上满是朱砂粒,衬着他此番极为疯狂的举动,更是显得说不出的狰狞和恐怖,然而过了一会儿功夫,他的情绪却出乎意料地渐渐转为平静,而他的神情也显得极为疲倦,许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体力,终于闭上了双眼,下一刻径直倒在了地上。
萧陌离赶紧俯下身试探着“阿牛”此刻的脉络,察觉他的脉象极为平稳,也就略微放下了一些心,道:“阿牛先生,你已经彻底没事了,真的太好了。”
他转过头瞧着一旁的百姓,道:“我一个人搬不动如此强壮的阿牛先生,诸位大叔婶婶能否帮我这个忙,将阿牛先生抬到他的家里,让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让他好好休息?”
一旁的几个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畏惧如今的这般情形,都没有人敢走上前帮助萧陌离,萧陌离不禁显得有些苦恼,道:“唉,好吧,看起来驱鬼的事情我来做,善后的事情也只有我一个人扛。阿牛先生,希望你能可怜可怜我这把弱不禁风的小骨头,就算我将你拖回去,你也不要怪我呀。”
萧陌离说着这些,便将手里的这碗朱砂粒放在一边,双手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然而他都无法将躺在地上的“阿牛”挪动分毫,他心里的苦恼不禁变得越来越多,道:“哎呀,实在太沉了,那该如何是好呢?各位大叔婶婶,你们难道就不肯帮助你们的邻居,难道你们就真的对于躺在地上的阿牛先生,如此不管不顾?”
这些百姓们之中年纪稍长一些的陈伯听了这话,不禁开了口,道:“我们不是不管,而是有些怕了。你说阿牛一个卖包子的小伙,竟然会摊上这样的事情,这实在是让我们没有想到。可怜了辛苦做生意的吴婶,她活了那么久,结局竟然会如此凄惨,光是去想一想,就会觉得心里难受。”
萧陌离瞧了一眼另一边躺着的吴婶,道:“是啊,确实十分可怜,吴婶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刚才她还帮我看了那么久的摊位,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超度她的。”
他说着这句,便双手合十,神情显得极为虔诚,道:“吴婶,你生前做的好事如此多,到了阴间相信待遇也不会差到何处,但愿你到了下一世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而不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阿离在此虔诚起誓,还望上苍神灵可以感念到这份真心,芸芸众生也可永葆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