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切才刚刚开始的郁琨来说,惜命当然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于是,他不禁派人前往远在千里之外的县城,不管运用什么方法都要将萧陌离请回来。
然而,萧陌离却并未跟着侍卫来到京城面见他,仅是让侍卫传了一句话,除非将自己目前萦绕的传言彻底连根拔除,并继而进入皇宫为他办事,否则就永远不会踏入京城半步。
郁琨听到侍卫这般叙述,一怒之下掀翻了桌上的一切物什,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之下,还和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是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他根本就不担心自己刚刚建设而起的家族会再次覆灭,甚至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不再有吗?
萧陌离自然不会担心,毕竟郁琨手上的裂痕比已故的皇帝严重很多,那是从他的身上转移过去的诅咒,除了他,没人可以轻易消除,如果贸然进行什么举动,非但无法将之除去,更有可能还会危及到他自己的性命。
郁琨敢于去做这样的赌注吗?显然是不会的,他比起皇帝登基之时太过年轻,尽管经历过很多事情,但难免还是会有一些不足,就算是有右相和自己的爱妻在旁相助,终究还是会有满盘皆输的一天。
萧陌离正是掌握了这个原理,才会那么悠然自得地不去顾及他的一切所为,若是他真的要将自己辛苦建设而起的萧家彻底覆灭,那么他的死期也就不会太过遥远了。
反正已故的皇帝不是仅有他这么一个子嗣,没了郁琨,照样还是会有新的继任者,就算他们知晓郁琨的死和自己有关,那又能如何呢?
不过就是一张嘴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别的手段对于他而言是一点都不奏效,况且本领如此高超的萧陌离已是无人能敌的境界,没有人敢于去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而除去郁琨之后的继任者,也未必不会重新重用他,因此,他的机会只会比郁琨多,而不会少。
郁琨思索了很久,看着自己手腕处的裂痕渐渐蔓延到了身上的每一处肌肤上,他的选择权也在一点点减少,终于,在他万般不愿的情形之下,写了一道算是恩赐的旨意,交给侍卫,由他带给待在兰轩阁里的萧陌离。
萧陌离拿到了旨意,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却还是没有点头应允,因为他要的并非是一道旨意,而是郁琨亲自登门拜访,不能偷偷前往,必须敲锣打鼓,风风光光地接自己回到京城,继续为郁琨心甘情愿地效命。
郁琨听到此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藏了太多的怒火,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他还是选择牺牲自己的面子,筹备了一出场面极为热闹的戏码,为的便是让萧陌离如愿。
萧陌离很是满意郁琨的做法,他的态度也显得十分诚恳,跟着他而行的这段路上,脸上也是洋溢着他一贯的笑容,因为,他给自己的萧家邀来了一个机会,进入萧家长辈们曾一度向往的钦天司,做一个名副其实掌控王朝命运的掌舵人。
萧陌离是开心的,但是郁琨却很不开心,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的性命掌握在此人的手心,半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还要好好地供着此人,免得他突如其来又对自己下什么狠招。
钦天司的日常事务其实并不多,左不过就是每天站在一个通体发亮的圆盘前,看着上面的星宿可会显示出任何异样,如果有,那就一定要汇报给郁琨,如果没有,那就是相安无事地待着。
这样的差事光是用想的,也能明白这其中太过悠闲,这便是一种养在宫里的优越生活,试问每一个萧家血脉,若是知晓有这样一个适合自己、又不会过多劳累的工作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选择去不去,他们该会如何决断?
定然是二话不说地接下,萧陌离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毕竟要负责很多事情,萧家和兰轩阁分布在不同的地域,来回往返的时间虽然以自己目前的能耐从几个时辰到了短短的一刻,可是这般耗费自己的精力,难免还是会有某种缺憾,毕竟好多事情都是会发生在一瞬间的。
因此,他将这个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交给了已经失去任何利用的价值、也绝对脱离不开自己掌控的萧瑞安,至于他的娘亲如月是否会跟着他来到这里,这就只能是她自己的决断问题。
看过了如此血腥的场面,如月对于萧陌离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抗拒之心,而对于自己的孩子萧瑞安,她除了感到无尽惋惜,还有她不愿去说的疏离。
面对那么多美人死在他的面前,他既然半分都不曾想过救治,仅是用一种极度冷眼的角度去保护自己,如果萧陌离的伪装不去伤害到他们,他是不是就会毫无顾忌地带着自己离开?
如月自认为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圣人,对于这些始终争名夺利的美人也并没有太多感情,但她每当看到她们的时候,总会想到多年之前的自己,想到自己也曾痴痴地盼望萧陌离能够一心只为自己,为了他不惜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都在所不惜,她就会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
也许是心境和之前早已有了太多的变化,对于萧陌离选择萧瑞安去皇宫的钦天司任职,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过多的情绪,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的同时,她自己也重新搬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落,再也没有去顾这些让她不愿多提的纷扰。
对于如月的态度,萧陌离只能是无奈地接受,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她的想法,既然她已经应允了自己的想法,那么他也就没有再多言什么,带着萧瑞安便离开了她的世界。
只是,让如月不曾想过的是,这一次离别竟然会是最后一次相见,等伶月将懵懂痴傻的萧瑞安带到她的面前,她才慢慢知晓,自己今生再也看不到他,而他也早已埋入泥土之中,成为凡尘里的一具枯骨,再也无法谋划任何一切了。
萧瑞安之所以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源于一次无法掌控的意外,那是一个离奇的星宿忽然落入右上方的星盘,起初他并不觉得有多么重视,悠哉悠哉地品尝着糕点,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的下一顿会是什么。
然而,他不曾想到这个离奇的星宿竟会是百年难遇的灾星,如果他在那一刻即使制止,灾星还不会发挥出它特有的威力,可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等灾星落入中间的位置,萧瑞安才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紧随其后,他便得到了数以万计的不利讯息,类似哪个县城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洪涝灾害,使得无辜的百姓们遭遇到了生离死别的境地,类似哪户人家突发疾病而亡,临近的几户人家也没有任何征兆地殒命,还有好几个地段发生了大规模的火灾,用水都不能完全浇灭。
这一切,皆是发生在萧陌离回到兰轩阁的那一刻,不仅是萧瑞安无法招架,就连萧陌离也不会想到他的疏忽竟然会断送他自己的所有心愿,会断送萧家的整个未来。
这场灾祸虽然经历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但这其中的影响却是无穷的,郁琨抓住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大肆批评了萧瑞安的失职和萧陌离的潜逃,朝堂上的大臣们也纷纷开始指责起这两个人,他们很快便失去了进入皇宫的资格,但他们的危机却还没有真的到来。
直到萧家府邸外积聚了太多的百姓,他们纷纷拿起手里的菜叶和鸡蛋毫无顾忌地扔向门口之时,萧陌离和萧瑞安这才知晓民怨已是积聚了那么多、那么深,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郁琨的旨意便下来了,不仅夺去了萧陌离“容宸公子”的名号,更是连赐给他们的萧家府邸也查抄了。
百姓们顿时鼓起掌来,对于郁琨颁发的旨意显然很是满意,看着萧陌离、萧瑞安还有诸多的侍卫、侍女从里面赶了出来,他们不禁又拿起手里的物件砸向他们,砸得最多的还是萧陌离和萧瑞安,毕竟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萧瑞安许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早已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他只有不停地拉着自己的爹爹,道:“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这般窝囊地离开吗?”
萧陌离对于他的所言,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道:“自己犯的过错,竟然要让别人和你一起承担,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谈?我的所有设想,以及萧家的全部未来,皆是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变得荡然无存。若是我想要杀你,也难以消除我心头之恨。”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仍是一脸恐惧的萧瑞安,道:“不过,我并不会那么做的,我只会看着你被这些百姓们无端伤害。如果你有很好的运气,可以侥幸逃脱这场灾祸,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此过上自由的生活。如果你十分遗憾地没有逃脱过去,那么我也只能说声抱歉,其余的什么都不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