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想到什么不敢再装瞎了,闭了闭眼睛,走到门口,看着手里拿着烧火棍的绵娘,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厌恶和惧怕,却还是开了口:“我不喝水,你赶紧做饭吧,我饿了。”
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心里更添了几分烦躁,圣人的那句话还真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母亲是女子,至于那一个,既是小人又是女子。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子可以对自己的夫君下这么重的手,那扁担,第一次砸在了手臂上,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不是很严重,他满心以为她会住手了,毕竟那女子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可是,谁承想,就是顶着那样的一张脸,打起人来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偏偏那扁担还只往一处落。他的肩膀上足足挨了四五下,她才罢手。
他历来体弱多病,哪里比得上长日里不停劳作的绵娘,自然是打不过她的。
打了他还不算,那个女子还要恶狠狠的警告与他:“婆婆可不是能终日在家里守着你的。”
他是个秀才,书读的多了,没意思都能品出意思来,更遑论这句话的含义是如此的明显,心中自然是万般愤恨,当下也自然是不服气的:“你真当是没人能管制得了你了吗?咳咳……”
读书人自有浩然正气,凛然于天地间,万事都不怕,但是,却不包括他,他体弱多病,一句话刚说完,就已经咳了起来。
更别提站起来反抗了,之前能在绵娘的身上肆虐,也不过是因为绵娘忍气吭声而已,现在,这女子起了反叛之心,他却是真的震慑不住了,两人对视良久,绵娘扯着嘴角哼出三个字来:“你试试!”
那话语,那眼神,让 秀才心里一个激灵,秀才搜肠刮肚,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个眼神,只是觉得的无端的可怕。
怕的他不知不觉的点了头,做了保证,表示以后会听她的,秀才直觉自己若是不肯听她的,说不得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秀才心中苦闷,可是这些话,却是不能说与阿娘听得。他心里还有另一层隐秘不能说与人听,他怕惹怒了绵娘,这事情被她说出去。
“阿娘,药在儿子书桌上放着,您要看看吗?”找个借口将母亲领走。
这不就是那个恶女人叫他的目的吗。
在豆腐娘子的心目中,终究是儿子的病更重要一些,她也真的怕绵娘花了钱,抓的药却被人糊弄了,自然要去看看。
当下扬着下巴对绵娘道:“赶紧去做饭吧,文翰是挨不得饿的。”
一句话吩咐下去,豆腐娘子才跟着儿子进了他们的屋里。
绵娘不确定秀才到底会不会和豆腐娘子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她却是不怕的,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若是连这些事情都摆弄不好,一直受她们欺负,那么,到了那个恶霸那里,她不是更没办法。
这一晚过得很安静,晚饭是现成的,一小块猪油,熬了一大盆的白菜土豆。
秀才虽然吃得直皱眉,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饭菜咽了进去。
豆腐娘子将药材点过了,余下的银钱也数过了,都对得上数目,使得她想要找个借口说些什么都说不出来。
绵娘图个安静,安安静静的吃饭,安安静静的收拾碗筷,现在横亘在她心里最大的事情并不是这对母子,而是那个混蛋恶霸王八蛋。
该怎么对付那个王八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晚上,顾骢打着赤膊在院子里练了大半夜的武,看的院子里的丫鬟们春心乱颤,他却丝毫不知,满心满眼全是那个香软可口的小心肝,甜甜的味道,就算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都会酥掉他的半边身子。
这么个让他酥筋麻骨的娇人儿,用不了几天,就会乖乖的送上门,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心情怎么会不好。
这一夜,绵娘睡得并不安稳,不断地发梦,梦里除了那个混蛋的嘴脸,就是那个混蛋对家人下手了之后父母兄弟向她哭泣的模样。
被噩梦惊醒,绵娘能做的只是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黑暗中看不见的恐惧大口的喘气。
旁边的秀才拢着被子睡得同样不安稳,肩膀不断的抖动着,声声的喊着疼。
绵娘无力的闭上眼睛,这就是她面临的出境,男人靠不住,父母兄弟不能被她连累,那个混蛋虎视眈眈,偏偏他对她所做的事情她还不能对别人讲。
否则的话,恐怕她还没等想出办法来对付那个混蛋恶霸,她就要先被侵猪笼了。
比起侵猪笼这种事情,贞洁对她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更想好好的活下去。
苦涩的闭上眼睛,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她只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这些事情只是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才能去想的事情,鸡叫头遍,睁开眼睛,就该起床了,也就有了更多的活计需要去做,顾不得伤春悲秋,愁肠百转。
做豆腐,挑水,做早饭,喂驴,都做完了,就该赶着车出去卖豆腐了。豆腐娘子打着哈欠看着人出了门,还不忘记嘱咐一句:“我已经算计好了这些豆腐能卖多少钱,你只要老老实实的把钱拿回来就错不了。”
言外之意就是甭想着贪污一枚铜钱,她心里有着数呢。
绵娘没搭理她,转身上了驴车,赶着车奔着村外走去。
豆腐娘子紧着追上去,高高的嘱咐一句:“今个去陈家湾吧,不要去别处了。”
绵娘回头看她一眼,出了村子,却是赶着车奔着田家湾村的方向去了。
绵娘伸手摸向怀里,她今天要把这棵参送回家里,给阿娘吃了,不然的话,放在这里,始终是不安心的,而且,她始终还惦记着不知道阿娘阿爹这两天怎么样了。
绵娘不是十分聪明伶俐的人,却贵在用心,驴车赶得比前两天趁手多了。
扬起鞭子赶着驴车一路奔着田家湾驶去,绵娘自从从出嫁之后,就没有再回过田家湾,这也是她自小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翻过那座小山,就已经看见了熟悉的村子影影焯焯的出现在了眼前。
心下思绪翻腾,绵娘想起了那个混蛋的威胁。
总要想个两全之法,即让那个混蛋死了这份心,也能保全了家人。
只是她毕竟只是弱质女娘,和顾骢之间相差的不知凡几,想要在他手上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这么想着,绵娘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那个混蛋实在可恶,偏偏如此迫她。
被绵娘在心里骂了十八遍的顾骢对此全然不知,一早上,就骑着马带着长随奔着县城去了。
他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都是那个娇柔软糯的绵性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那样在他的心里发了根,生了芽,除不去了。
以他的身份,明明风情万种,天姿国色见过不知凡几,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对这么个乡下小媳妇上了心。
那眉那眼,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合他心意的了。
随即想到,他的心肝儿,怎么能就这么荆钗布衣的打扮,理应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所以大清早的,顾骢急吼吼的就奔着县城去了,他要亲自去给心肝采买衣服首饰,让她风风光光的走进这个大门,成为他顾骢的女人。
顾骢满心热忱,跟在身后的顾武不免费心捉摸,那么个乡下姑娘,固然美貌,却也算不上十分绝色,还是嫁了人的,也不知道爷这是怎么了,就偏偏对她上了心。
随即想到那句说了千百年的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现下那一位就属于偷不着的那一类人,到也难怪爷会对她上心了。摇摇头,暗叹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这份热乎劲能维持多长时间了,但愿不是将人弄回来几天就失去了新鲜劲了。不然的话,倒是平白祸害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子。
只是这些不是他能操心的,他家爷一向率性肆意,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京城不管不顾的闹出那么档子事,躲到了这里避祸。
这么一想,顾武倒是不免忧心忡忡,总觉得那么个女娘落到了爷的手里实在前途未卜,让人担忧。
绵娘还没等进村,就看见了扛着锄头正准备下地的陈二牛,大眼睛犟劲十足的蛮牛小子在她的车前站定,鼓着面颊的看着她不说话。
绵娘对他的纠缠心里十分不耐,当下甩着鞭子赶着毛驴想要躲过他,陈二牛却是鼓足了劲要和她顶上,锄头横着一拦,再一次挡着了她的去路。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么?”
牛犊子一样的青年鼓着面颊拦住她的去路,一副拦路虎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同你,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绵娘声色冷厉,她实在是厌烦,经过顾骢的事情,她不已经认为自己是个好女子,但是,和陈二牛,她却自始至终没有过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