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说的没错,咱们穷了几辈子,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阿弟,为子孙后代着想,穷了几辈子,自己吃苦受累不要紧,总要为他们寻一条出路,最重要的是,阿哥要是真的干出个人样来,也就不会有人随意欺负你了。”
绵娘低着头,宋知孝看不到阿妹的表情,他只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豆腐娘子和秀才为什么不拿绵娘当回事,不就是因为自家穷吗,所以他们才瞧不起绵娘,瞧不起他们这一家人。
绵娘不说话,宋知孝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在顾骢那里做不好,惹出了祸事,当即安慰道:“那顾少爷,看起来不像恶人,再说了,咱们小心谨慎些,兢兢业业的,不让他寻出错来就好了。”
宋知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绵娘就是不开脸,他只当妹子绕不过这个弯来,也不放在心上,无奈的摸摸阿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赶着马车带着秀才和他准备好的礼物离开了。
绵娘跟着人到了村口,知道事情无可转圜,只能无奈的转身回去。
若是真的不想阿哥去顾骢身边做事,其实很简单,只消将顾骢所作所为和所图谋的一切说给他听,绵娘相信,阿哥一定不会去了,甚至可能还会找上门去和顾骢拼命。
可那又怎么样呢?
找顾骢算账,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人财大势粗,哪里是阿哥能惹得起的,恐怕只消轻轻动一动手指,就已经足够阿哥受得了。
阿哥说得对,他们这种穷人,实在是有太多的无奈。
马车一路奔着顾家去,赶车的和坐车的两个人皆是一样的心情,既忐忑又激动。
宋知孝还好,红脸膛厚脸皮,什么都看不出来,秀才就不一样了,白皙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手上捧着文房四宝,心思不知道都已经飘到了哪里去。
眼看着顾家就在眼前,这人的心思终于又拉了回来,不得不再三的叮嘱宋知孝各种注意事项。
宋知孝自己心里也怕出错,因此并不将秀才的不客气放在心上,反而是认认真真的将秀才讲的话全部记下来。
马车在顾家老宅大门口停下,顾文顾武早已经等在门外,相互见了礼,就有下人从宋知孝手中接过了缰绳牵着马去了后院喂上了草料。
深宅大户,门口的金柱大门前,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坐镇,宋知孝是第一次来,哪怕是之前给自己鼓了再多的劲,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胆怯,只能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顾武顾文进去,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秀才,不知道对方的额头上什么时候竟然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走路的样子也略微有些不自然,偏偏还要故作矜持的端着架子,说起话来处处以顾骢好友自居。
秀才的模样让宋知孝的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却原来有人比自己还紧张。
学问那么好的秀才都紧张了,那他就不紧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干不了,顶多也就是回到家中,再去和人做短工就是了,这么想着宋知孝反到手放松了下来。
再和顾武说话的时候,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行,都自然了许多,甚至还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各司其职的下人,通过这些穿戴不错的下人得出那位顾少爷应该是个不错的主子的结论。
穿过第一进院,跨过垂花门,就看到顾骢正在院子里等着,身边跟着头戴方帽的管家顾百福,看见两人进来,先报了拳,客客气气的将人招呼进去。
秀才还是有些紧张,不过看到顾骢,似乎是底气足了一些,走路顺畅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将手中的文房四宝送上,不消顾骢吩咐,顾文自是上前将东西接过来。
就着礼物,两人又是一番客套,顾文顾武交换一个眼神,各自心照不宣。
顾百福到是一头雾水,两只绿豆眼一直打量着来客。之前少主子要迎人进门,宅子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不知要接来的人是谁,更怪的事情却是这件事后来竟不了了之,那位传说中的小姨娘并未进门,反倒是顾骢出门一次,带着伤回来,再后来,这位主子竟然无缘无故的结交了一个病弱的穷酸书生,那书生顾百福倒是听说过,他亲娘正是经常往宅子里送豆腐的梅家娘子,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就算是到了现在,成了半老徐娘了,也依然风韵犹存,还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影子。
旁的到不知道,只知道那梅家生了一个女儿,却是比她阿娘长得更出挑一些,也不知道少主子要接的人是不是这位,为这,他还特地差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个貌美的女娘。
总要知道知道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究竟是哪一位,搅了侄女的好事。
打听出来的结果就更让人费解了,那位女娘前不久已经嫁人了,少主子就算是再出格,也不可能迎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女娘进门就是了。
为此,顾百福百般不解,现在,再看到秀才本人,更觉得平庸至极,除了相貌生得干净斯文了一些,并无太过出挑的地方,怎么就入了自家少主子的眼呢。
至于旁边的宋知孝,直接被顾百福忽略了,一个乡下种田汉子,虽然长得精神些,可是,比起那平庸秀才来,他就更平庸了,简直是不起眼。
不等顾百福想出一个头绪来,顾骢就开口吩咐他去备饭。
这位少主子脾气不好,顾百福不敢拖延,立刻应声离开。
自有婢女奉上了热茶,宋知孝半侧着身子坐在秀才下手的椅子上,听着秀才和顾骢两人寒暄客气,并不插嘴。
顾骢对他到也没什么特别的,客气的问上一句家中父母境况就将他抛到一边,只和秀才寒暄。
如此一来,宋知孝更加安心了,他心中越发认定,这位顾少爷确确实实是因为照顾秀才人情才让自己过来的,只是不知要让自己做些什么,宋知孝下意识的看向院子里修剪树枝的下人,心中估量着,这样的活计也不难做,想来自己定是能干得来的。
却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被人看在眼里,做了评估。
顾骢是不耐烦应付爱好装腔作势的秀才的,因此,虽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秀才说话,注意力却还是不免分散到宋知孝的身上。
心中还记着上次这人信誓旦旦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言论,那股子倔强的劲头简直是和绵娘一模一样。
只是绵娘说起话来是让人爱不得,又恨不得,偏偏又舍不得,顾骢只能纵容心中的娇人儿在自己面前一再放肆。
可是,眼前这个,却要好好琢磨琢磨了,怎么才能让这人心悦诚服的收回自己曾经说的那些话。
修理调教是必须的,只是不能太过火了,若不然的话,让阿绵晓得自己磋磨她哥哥,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执。帮着谋一份前程也是一定的,只有他们这一家人生活好了,阿绵才少了担心,同时也能看到自己的长处。
这倒是要好好计较一番了,怎么做才能不留痕迹。
至于另外一个,顾骢笑着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卖弄自己的那点子学识的秀才,心中恨得要死。
就是这样一个志大才疏,平庸无能的药罐子将阿绵娶回了家中,偏偏又不好生对待,只是将人当下人使唤,更可恨的却是阿绵,竟然还一心一意的待他,眼里心里,全看不见自己的半点好处,想到这些,顾骢心中当真是又忌又恨,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和气起来。
三杯茶水下了肚,秀才终于是说够了,也才想起来正事,指着宋知孝道:“守之兄那日说让我这……这妹夫来你府中做事,不知你可是有了安排。”
两人关系复杂,秀才也不知道是该说舅子好,还是说妹夫好,心中一衡量,到是宁愿承认这是他妹夫,也不愿意承认绵娘是他内人,这么想着,就随口叫了妹夫出来。
顾骢不知他内心所思所想,只是觉得这人甚是有意思,明明自己没有几斤几两重,竟然还瞧不起宋家大郎,心中不由得微微冷笑,更是看秀才不上。
他心中已经将绵娘当做是自己的人,这宋知孝,自然也就被他划在自己人内,他的人,被这样轻视,顾骢自然是满心满眼的不愿意,若不是顾及阿绵的意愿,这人,哪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收拾区区一个秀才,还有很多机会。
重要的是先将自己的大舅子安排好。
想到这,顾骢微微一笑:“翰林兄放心,这件事情,我早已经有了安排,只是看宋家兄弟有何打算,行商,种田,从军,究竟是想走那条路?”
宋知孝闻言,错愕的看着顾骢,指着院子里的人道:“我做那个就行。”
秀才和宋知孝走后,绵娘就赶着驴车出来了,首先奔着离梅花村最近的盖家村去了,今日出来的晚了一些,豆腐少卖了几块,从盖家村出来,绵娘的驴车不知不觉的就奔着顾家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