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回去和父母合计合计再说,宋知孝并没有给出岳母和阿妹一个肯定的答案,赶着马车离开了。
眼看着天要黑了,绵娘也没敢留他下来吃完饭,夜里山路不好走,更遑论家中还有一家人跟着担心。
望着宋知孝离开的身影,豆腐娘子阴阳怪气的叨咕了一句:“做人啊,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才行。”
刚蒸上的窝窝头,锅盖还没盖上,绵娘转身就要回厨房,却不防被豆腐娘子叫住:“你今天,是和杏花一起去河边洗的衣服?”
绵娘脚步都没听,只是“嗯”了一声。
她这个态度,豆腐娘子本来就在生气,闻言当场发作出来:“你怎么不长记性,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你非要和她往一起混?”
“你不是好好的活着呢么?”
豆腐娘子被他这一句话噎的不行,当下气的就破口大骂,只是刚开了个头,原本一直躲在屋子里的秀才忽然推开门,喊道:“有完没完了?成天吵吵吵,吵个什么?”
他目光复杂的扫了绵娘一眼,转而落在母亲身上,口气烦躁的说道:“阿娘,您就不能抬抬手,不找她的麻烦么?”
秀才竟然为她说话,绵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进了厨房。只留下院子里的母子俩在那对峙着,听着豆腐娘子带着哭腔质问儿子:
“你吼你阿娘?翰林,阿娘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供你读书,为你娶亲,你现在可倒好啊,有了媳妇忘了娘,竟然为了你媳妇,冲着你老娘大喊大叫。”
秀才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此刻看着母亲站在院子里伤心的望着他,心中不由的就软了下来,只能解释道:“阿娘,我不是为她说话,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成天这样吵下去,我想看看书,都不能静下心来,这样下去,我还读书做什么?”
读书就是一颗万灵丹,果然,听到儿子说道读书的事情,豆腐娘子不再怪他了,只是还忍不住抽噎两声,连忙道:“去吧,去吧,去看书吧,只是二郎啊,用功是好事,你可也不能把自己累坏了啊,可不要点灯熬夜的读书,那样会把眼睛熬坏的,你看你,前两天看你脸色还挺好的呢,怎么这眼看着又苍白了一些?”
秀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想到今天在顾宅里发生的事情,又连忙心虚的放下手,对母亲道:“没什么,阿娘,你不要担心,我大概只是今天出门累了。”
他胡乱地找了个借口,为了不让母亲多问,不得不主动走过去将母亲扶回了房中。
“我儿,都是为了你那妹妹妹夫操碎了心。”
儿子的主动让豆腐娘子心中的那股子怨气彻底的顺了下来,拍拍儿子的手,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
秀才身体一僵,鼻子里嗯出一声来。
豆腐娘子少不得又是一顿唠叨,无非是什么饮酒伤身,酒醉误事之类的话,她是好心,儿子身体刚刚有了起色,自然不敢让他他多喝酒。
却没注意到秀才越来越僵硬的身子和复杂的表情。
绵娘觉得秀才有些怪,今日晚上吃过饭,也没像以前那样读书,洗漱了之后,早早地上了床。
她以为是豆腐娘子说的那些话被秀才听进去了,又或者是他真的累了,想早点休息,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却不防一直等到她将豆子泡上,什么活都忙完了,人还没睡着。
绵娘刚躺下不一会,那个人就折腾了过来,然后睡下。
绵娘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原本绷紧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她实在是怕极了秀才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也不想在和人吵架。
宋知孝的事情全家人很快商量出来了结果,还是去给人做护院。
宋有福拍板定下来的事情,做生意,他们这样鲁直的庄稼人不是那块料,随便出个错就可能让东家赔上一笔不小的银子,种田,亲家母不赞成,宋知孝不想去,妩娘一听要侍弄一辈子庄稼也是死活不愿意的,那就只能去做护院。
不过有言在先,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抓紧滚回来,莫要给顾少爷添麻烦。
宋李氏不愿意,生怕儿子去做这个护院会遇到什么危险,却抵不过丈夫儿子都同意,只能做出了妥协,却少不得在儿子临走之前将儿子拉过来,啰啰嗦嗦的交代好半天,生怕儿子受了委屈,又怕儿子给人添了麻烦。
妩娘看戏一样看着母子,面上没有半点对丈夫即将出门的担心和惦记。
宋有福借了马车,要亲自送儿子去顾家村。
当然,也少不了去梅家和亲家母打一声招呼。
爷俩从家里出来,直奔着梅花村去了。
走到山脚下正遇到赶着驴车过来卖豆腐的绵娘,她是特地赶过来的,就是想要知道爹娘商量出来了什么结果,听到阿爹说是让阿哥去做护院,绵娘就知道,这件事是彻底的定下来了。
阿爹定准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反复过。
改不了的事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绵娘长出一口气,对阿哥说道:“那顾少爷毕竟身份贵重,虽然说是和相公交好,阿哥却也不能就真的没了大小,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谁也说不准他这份和气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眼前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另有图谋。”
“顾少爷,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吧?”
哥哥太淳朴了,就这样轻易地被那厮的外表给蒙骗了,绵娘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怪阿哥,想当初自己还把那个人挡车彻彻底底的斯文少爷呢,哪里知道,那不过是一副假面具而已。
“当初你不也说,那样的人跟咱就不是一路人么,云泥之别,这样的道理怎么你现在就忘记了?”
“绵娘说的有道理。”宋有福在一旁对女儿的话表示赞成。
“我没忘记,这话我会记得的。”
宋知孝给妹妹做出了保证,也是再给父亲吃颗定心丸。
“赶车小心点,卖豆腐的时候和气点,遇着什么事,莫要与人争论,和气生财,这年月,让人夸你一句好是千难万难,说你个不好,一会就能说出七八个,做生意不容易,莫让一点意气影响了声誉,知道么?”
宋有福板着脸对女儿交代,眉眼间却暗藏着关心。
绵娘点头,将父亲说的话记在心上,一家三口分道扬镳。
宋有福赶着车翻过了山。
绵娘赶着车来到了田家湾。
入了村,就看见了打算去挖野菜的阿云,并几个同龄女郎。
互相刚打过招呼,这些女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顿就又转身回了村子。
绵娘没听到她们说什么,只以为她们回转是因为家中有事,也就没在意,赶着车先回了一趟娘家。
妩娘在院子里喂鸡,见了她难得的,竟然点了一下头算作打了招呼。
绵娘也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而进了母亲房中。
娘俩前两天才见过一面,宋李氏到是少了一些惦记,只是将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
绵娘少不得宽慰她几句,伸手摸了一下阿娘身下的褥子,感觉是干的,有将手伸进了叠好的被子堆里,仔细的摸了摸,才放心,帮着母亲收拾一下屋子,拿过母亲手中的绣活看了一下。
“换了,不是上一批?”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那些早就拿出去换了钱了,这都是第三批了。”
“价格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故意压价?”
“价格还行,我是觉得给的钱还不算少。我昨个还和阿爹合计着呢,咱们攒点钱,上秋买只骡子,有一个牲口,干点什么也方便一些,要不然有事就去麻烦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骡子的价格比马要便宜多了,当然了,力气也是没有马大,不过家中没钱,只能将就用着。
最起码犁地不需要再用人力拉。
绵娘点点头:“这个行,别说骡子,就算是我赶的这匹驴子,也是借了老大劲了。”
不然的话割草,砍柴,全靠人力背,她哪里背的动。
“马粪攒着,开春的时候发一发,撒到地里去,庄稼也是长得好,不然的话,就那点鸡粪,一点作用也没有。”
绵娘从阿娘的屋子里出来,就看见妩娘急匆匆回房的背影,脚步太急,还差点没绊倒门槛。
绵娘掀了掀唇角,转身去了厨房,从车上捡了几块豆腐留下了。
宋李氏隔着窗户看到女儿的举动,少不得又是一番唠叨,无非是想让绵娘将豆腐拿回去,多卖点钱。
绵娘对母亲笑笑,赶着车走了。
没想到她刚走出自家大门口,就被刚才匆匆回转的那些小姐妹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