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的秀才走了出来,顾文身后的女子脸色瞬间变了。
顾文就像是没看到秀才的脸色一样,微笑着走了进来:
“梅相公,您在,华大夫说您这几天的药应该吃完了,可却一直没去取去,我家少爷还当您在忙,吩咐小的来给您送药来了。”
他的手上果然拎着药。又跟着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豆腐娘子打了招呼。
转而将手中的药交给身后的女子,对豆腐娘子解释道:“少爷知道你家娘子要去卖豆腐,担心家中无人煎药,遂派了丫鬟过来帮忙。”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潋香。
顾文一指厨房的方向,潋香对着秀才和豆腐娘子一福礼就去了厨房。
豆腐娘子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时候使唤过丫鬟,当下不由得心情激动,连连客气。
说道药的事情却责备的看向秀才:“翰林,药没了你怎么也不吭声,这身子刚见一点起色,你就不珍惜,幸好还有顾少爷想着你。”
“这几天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想着这药大概不吃也可以了,也能省两个钱不是。”
“这是能省钱的事情么,你这孩子,净想这些傻事,这绵娘也是的,药没了她也不吭声,这个媳妇说的,倒像是娶到家里来了一根木头一样。”
实际上是他自己没法去城里,又不知道华大夫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前的药也都是顾文送过来的,自己既不用花钱,又不用亲自上门求药,上次在顾家闹出那等事情来,他自觉实在是没脸再上门了,所以,只能干挺着,偏偏这些日子绵娘忙得脚打后脑勺,熬药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所以,这药没了谁也没注意到。
顾文笑着帮打圆场,秀才想到厨房里的人就心不在焉,也顾不上和母亲解释什么,连忙道:“那位姑娘恐怕不知道东西都在哪里,我去看看。”
说着就去了厨房。
儿子这样做实在是失礼,留下豆腐娘子只能招待送药上门的顾文。
顾文也不客气,拿了窗跟底下的长条凳放到了豆腐娘子的身后,扶着人坐下,跟人唠起了嗑,豆腐娘子还关心着女婿做工的事情,连忙跟着顾文打听起来,听到宋知孝正在适应中,做得还行,一颗心放下来,转而让顾文帮着照看一下自家女婿,本来是好话,可是,说着说着就又转到宋知孝的倔强愚笨中。
顾文不以为意,甚至还顺着她说话,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而此刻,厨房里的两个人却抱成了一团,秀才努力想要挣开差不多已经挂在他身上的女子,潋香却越发柔弱无骨的贴着他,娇声道:“相公当真薄情,都不想着来看奴家,害得奴家平白忍受相思之苦。”
母亲和顾文就在院子里说话,虽然已经关上了门,可秀才还是担心,他想到上次顾骢的勃然怒气,显然是不喜欢自己和他家的丫鬟搞在一起的,心里就不由得害怕,偏偏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你还是放手吧。”
“授受不亲,哈,相公你可真爱开玩笑,你我之间该亲的亲了,不该亲的也亲了,怎么能说授受不亲呢?难道说,你就一点都不想奴家吗?”
“潋香,你不要这样,若是,若是再让你家少爷知道了,他该与我绝交了。”
潋香娇嗔道:“相公果然薄情,只担心我家少爷会与您绝交,全不顾奴家的相思之苦,实在是可气可恨。”
“潋香休要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有碍孔孟之道。”秀才嘴上说着话,一双手却悄然滑到了潋香的腰上。
潋香得意的一笑,诱哄道:“光天化日又怎么样?”
语毕,毫不客气的封住了秀才的口。
两人这事能瞒得住豆腐娘子,却瞒不住顾文,他自幼练武,自是耳聪目明,听的厨房里隐约声音,他斜着眼睛看了厨房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与豆腐娘子说话。
豆腐娘子不知道厨房里的勾当,说道气愤之处,声音越来越大,竟是将怀疑宋家在两个人合八字的时候动了手脚都说了出来。
顾文脑中灵光一闪,和气笑道:“这有什么,只要再找那赛半仙问清楚便是,若是他没有被收买,就去了您的心病,也无需再坏疑什么,可若是他真的是被收买了才说了假话,那就要让他给个说法了。”
“给个说法,能给什么说法,这媳妇都已经娶到家里来了,生米煮成了熟饭,还要什么说法?”
女儿已经嫁了过去,这门亲事若是真的就此作罢,那自己真是即没收着豆子,又搭了豆腐,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不划算。
“话也不是这么说,如若这八字是真的被动了手脚,可不是小事,您不知道……”
顾文信口胡诌,只说某家娶媳妇也是八字没合好,结果新媳妇过门之后,别说前程了,这婆家诸事不顺,一开始还只是生病受伤而已,几年过后,这家人竟然都死绝了,就只剩下这媳妇一个人。
他自小跟在顾骢身边,见识颇多,说起谎话来驾轻就熟,一个闲话竟然被他说得比说书先生还精彩,有根有据,曲折反转,听得豆腐娘子后脊梁都跟着飕飕的冒冷风,心中越想越是害怕。
等到秀才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他老娘脸色煞白的坐在凳子上,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连忙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豆腐娘子摆摆手道:“没事,没事,翰林,扶阿娘进去,文爷,少陪了,还请您见谅。”
她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儿子身上不一样的地方。
顾文笑着表示自己不介意,请她进去。
转而在院子里开始溜达,似无意的走到厨房,看到潋香正准备煎药,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却并不多话,只是又转了回去。
秀才这次不好再白收人家的药,从母亲那里拿出了银钱药交给顾文,顾文退居再三将药钱收下了。
那潋香并不与他多说,一开口必是诉衷肠的绵绵情话,秀才晕晕乎乎的陷进了绕指柔情中,哪里还想着问什么话话,此时见到顾文,不禁动了心思,当即转而含含混混的打听起潋香的事情。
只是他一介书生,如何能从顾文那里套出话来,险些将自己的秘密给说了出去。
顾文越是讳莫如深,秀才心中不由得越是没有底细,心下不由得后悔,自己没有那个定力,明明做不了提枪上阵的事情,偏偏还是忍不住诱惑。
他心中气恼,明明和绵娘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这番情不自禁,为什么与潋香在一起自己反倒雄心勃勃。
莫不是绵娘的问题。
那女子在床上从来都和母亲一样,实在是不怎么得趣,一来二去莫说什么了,自己已经连碰都不想碰她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渐渐地,秀才将整件事都怪到了绵娘的头上,心中一块大石被掀翻了,反而没那么沉重了。
顾文不知道这人心中想得是什么,见他这回真心实意的高兴起来,心中暗哼一声,左右离不开那档子事情,到是可惜了他这么多年来养出来的名声,不管是不是真才实学,这般没有定力,也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潋香煎完药,顾文却不急着带人走,而是由着潋香将一家三口的饭菜做出来。
潋香当着顾骢的面各种柔媚,到了豆腐娘子的面前,却只做乖巧贤淑装,一边端着水毕恭毕敬的送到豆腐娘子的手里,一边细细问了有什么吃的,有什么不吃的,中午想吃什么。
豆腐娘子哪里得过这般贴心的照顾,就算是亲生的妩娘也不曾这般细致体贴,更别提一向闷声不语的绵娘了。
心中一时不由得又是惬意又是失意,只恨不得儿子立刻就高中状元,让自己也能呼奴唤婢,也就省的一天到晚还要看着绵娘那张丧气脸。
潋香才貌皆不是万花楼里最出众的姑娘,却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全凭着一手好厨艺。
哪怕是这个家里调料不全,食材简单,掀开锅的那一刹那,秀才母子还是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这一手,到是比绵娘强了许多,绵娘自幼长在乡野,见识有限,能做的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放得也是最简单的调料,选择的也是最省油,最便捷的炒菜方式,虽然不能算食不下咽,可是,比起潋香来,却是差了长长的一截。
等潋香将饭菜端出来的时候,秀才和豆腐娘子不由得同时惊叹。
原来一个豆角和茄子,竟然还有这许多做法。
恰好绵娘赶着车回来,还没进院,就先看到了顾文拴在院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