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骢一错手,感觉到不对劲,将绵娘的手翻过来,一眼看到已经磨破了的三个血疱。顿时变了脸色,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绵娘抽回手,缩回了袖子里,不以为意的道:“干活弄得。”
她见顾骢脸色不对,连忙安慰道:“这不是正常么,谁家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刚刚才学干这些活,还不会干,等找到窍门就好了,手心里磨出老茧了,就不会再起疱了。”
话是这么说,没有几家的媳妇是像她这样挨累的,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地里的活,重活,都是男人干的,女人就是照顾家里孩子老人,做饭洗衣,缝缝补补。
可有什么办法,家里男人顶不起门户,或者像秀才这样的要念书,女人就要多吃点苦,多挨点累,嫁人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的事情了,要不然,当时一家人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顾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瓶里装得是跌打药,他强硬的抓过绵娘的手,用帕子的将上面的泥土擦干净了,将伤药倒在伤口上,所有的动作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时不时地抬头看着绵娘,生怕弄疼她,只要绵娘稍微皱一下眉头,他就会立刻停下动作。
绵娘没有喊疼,只是看着他束发的金冠,叹息道:“没有那么娇气,都已经不怎么疼了。再说了,我们这些乡下人,皮糙肉厚的,早都习惯了。”
顾骢冷冷的看她一眼,绵娘的声音渐渐小了,撒完药,他正想用帕子再将绵娘的手包扎上,帕子却脏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条洁白的棉布帕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顾骢接过了帕子,望着上面栩栩如生的两只彩蝶,想了想,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袖子里,转而掀开衣服的下摆,直接扯了一块里衣下来,白色的里衣扯下半截,里面不免有点狼狈可笑,实在是有违他这个大家公子的风采。
顾骢却全然不在乎,将里衣撕成条,缠住了绵娘受伤的手。
想了想,将瓷瓶放在了绵娘的手里,摆出不容拒绝的姿势:“我想着自己来给你上药,不过不行,这药,最好每天早中晚各上一遍,有两天,伤口就没事了,你自己想着点,别大意了。”
绵娘为难的看着手中的白瓷瓶。
顾骢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补充道:“你让我爱你,敬你,不能轻薄你,可若是你自己都不爱护自己,我又何须敬你,干脆直接将你带回去,逼着那梅翰林写下一纸休书罢了。”
绵娘无奈,只能将瓷瓶收进袖子里。
这动作,让她露出一节藕白纤瘦的小手臂。
顾骢痴痴地望着她的动作,被那截藕白晃花了眼,想着一直贴身放着的瓷瓶现在就在她的袖子里,正贴着那截手臂,心头不禁就泛起一股热气来,再想到绵娘贴身的帕子还在自己的身上,也是这样贴身放着,一颗心更是热了几分。
真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带回去。
又不禁后悔自己刚才那样说,不然的话,现在岂不是找到借口将人带走了。
他正后悔不迭,不防刚刚被包扎好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疑惑地将目光冲那只手上移到绵娘的脸上。
女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提醒道:“帕子,还给我!”
自己的东西,他贴身藏着是怎么回事,就连手上包扎的这个布条都十分的别扭,想想这是从他的里衣上撕下来的,绵娘就会忍不住脸上发烧。
“什么帕子,我不知道!”
顾骢拍拍手站起来,厚颜无耻的直接装傻。
顾骢走了,走的时候给绵娘留下了话,日后再去卖豆腐,他会派人跟着,不走的太近,也不会让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更不会让别人发现,只是为了保护绵娘。
绵娘自是拒绝,帕子还没要回来,身后在跟着一个他的人算怎么回事,自己只是个卖豆腐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顾骢知道她的软肋,干脆直接说道:“你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你家里人怎么办?你就只知道自己惦记着爹娘,你阿爹阿娘就不惦记你么?那天的事情,你当真一点也不怕么?”
绵娘自然是怕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把这件事说给豆腐娘子听,上她那去讨主意了。
自然也不想让阿爹阿娘担心,不光是阿爹阿娘,她还威胁顾骢,不许将这件事告诉宋知孝。
顾骢心里发酸,绵娘的心里,她的家人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什么时候,自己在她的心里,也能有这样的重要就好了。
不,要比这更重要。
爹娘兄弟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么,答案当然是不能,能陪着她的只有她的相公。他要成为她的相公,让她陪着自己一辈子。
不管绵娘说什么,顾骢都点头答应了,包括不去找秀才的麻烦,不过转身出了玉米地,顾骢就眯了眯眼睛,不去将那个混账好好收拾一顿,他还是那个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混世魔王吗。
这一夜,温过书,安然入睡的秀才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在书院门口的树上吊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之后放下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蚊子咬的包不说,本来就不强健的身子还发起了高烧。
书院没办法,只能差遣看门人去给他家里送信,将人接回去养病,送信的半路上被人截住了。
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娘,还有个赶着马车的年轻男子,只说自己是秀才新过门的娘子,赶车的正是自己的兄长,本来就是来看秀才的,赶了巧了,偏偏遇上人生病。
这女娘之前来过一次,也说自己是梅家的新媳妇,看门人还记得她,并未怀疑,将这女子和她阿哥迎上了山。
秀才烧得迷迷瞪瞪,睁开眼看了人,勉强才辨认清楚,唤了一声潋香,随即就又晕了过去。
潋香谢过书院的照顾,跟着所谓的兄长,也就是顾武,将人扶上了马车,也并不往梅花村回去,拉着人在附近找了之前就已经租妥了的农家小院,将人安置了下来。
找了大夫,给开了药。
顾武抓了药回来,潋香看着比药方子里多出来的一味药,不屑的撇了撇嘴:“顾公子还真是小肚鸡肠,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他病上个月余的。”
顾武冷哼一声道:“没直接弄死他都是便宜了他。”
虽然不知道这个穷酸秀才又哪里得罪了少爷,不过昨日里少爷回来的时候黑沉沉的恨不得立刻提着刀将人宰了的情景顾武记忆犹新。
他从小跟在顾骢身边长大,是非观早就模糊了,只知道顾骢想做的事情,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秀才让他们家少爷那么生气,一定是犯了大错了,不然少爷不会动了杀心。
只是将人吊在树上一夜,简直就是便宜了他。
潋香也只是这么说上一句,自小在园子里长大,再过分的事情都见识过,顾骢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我倒是好奇,那一位,究竟是给你们家少爷施了什么妖法,将人迷的神魂颠倒的,人我也是见识过的,确实有几分姿色,可你们家少爷,京城里出来的人,不说见识过什么绝色佳人吧,国色天香总是见识过的吧?就算是你们那个老宅子里,也能找出几个颜色比她强的丫鬟啊,你别说她的性格好,他哥哥我也打过几次照面,那就是一直呆头鹅,木讷又不聪明,一母同胞,我怎么也不相信妹妹就会才智过人。”
这个问题,别说是潋香了,就算是顾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呢,想了想,断定道:“少爷说她好,她肯定就是好的,只是咱们看不到而已。赶紧煎药吧,别说这些了。”
“是,你我都是凡人,看不懂你们家少爷的眼光。”
潋香将药煎上,看着烧得旺旺的火炉,抗议道:“我现在竟然还要做这种粗活,你得回去和你家少爷说,让他给我派过来一个小丫鬟,我可不当牛做马的伺候人。或者直接将那个宋知孝叫过来也行,屋里躺着的不是他的妹夫么,他伺候伺候也是正经的吧?”
“少爷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他让我告诉你,事情办的漂亮了,三进的宅子变四进,外加城外二十亩地,你自己琢磨着,要是不想要那四进的宅子和那二十亩地,我现在就回去叫人。”
说着话,顾武就要向外走,潋香忙将人拦住:“你急什么,我伺候着就是了,行了,再把自己当成是原先小丫鬟那阵就行了,再说了,屋子里的那个,可比当初的老鸨子好伺候多了。”
顾武没说话,眼神却表达了一切。
潋香撇撇嘴,转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费这么大的周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家少爷,用情还挺深,说起来,谁要是对我这么好,我管他嫁没嫁人的,恐怕早就跟着人家过日子去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们家少爷这份深情长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