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凶险的一夜

被绑在柱子上煎熬了大半天,同样水米没打牙,宋知恩很快也支撑不住了。

屋子里的两个女眷帮着给宋李氏喂了水,其中一个婶子又去厨房,给宋知恩打了热水,让他洗洗脸,转而去做饭。

两个大人不吃,这才八河蟹九岁的半大小子不吃饭那能成呢。

可是到了厨房一看,根本没有一点像样的饭菜,玉米饼子还是昨天剩的,一锅稀粥里面能有一把米,清水一样的米汤,咸菜条炖的土豆一点油星都不见,到是有两个煮熟的鸡蛋,和宋李氏屋里桌子上放着的一样,想来也是给生病的宋李氏准备的。

可就算是这鸡蛋宋李氏不吃,宋知恩一个半大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两个鸡蛋也根本不够他吃。

想起自己家里今天晚上擀的面条,好像还剩下一大碗,这个婶子转身就从厨房里出去,回家取面条去了。

两个鸡蛋,一大海碗的面条,宋知恩吃得喷香喷香的,看得婶子大娘心里不由得感叹。

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可还是填饱肚子占了上风,不像是大人,上火了生病了,就真的吃不进去饭。

厢房里的绵娘身上的血迹都已经清理掉了,露出背部交错的鞭痕,一盆一盆的血水倒出来,看得人瘆得慌,阿云全程眼里含河蟹着泪,就连陈婶这样眼泪窝子深得人眼里都闪着水光。

血擦干净里,渗进伤口里的盐却不是那么好清理的,陈婶只能一点一点的继续擦着,尽量清理。

赶着大夫来之前,给绵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夫来了,相继给娘俩把了脉,宋李氏无外乎急火攻心,加上感染了风寒,药吃着,病养着,就可以了。

宋李氏的药还有,已经在炉子上熬着了,转到绵娘那屋子里去,给绵娘号了脉,开了伤药退烧药。

对着站在门口的里长还有屋子里的女眷说道:“今天晚上搁人守着点她吧,看看明天早晨烧会不会退,要是明天早晨烧再不退,恐怕就危险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烧的这么厉害,不经心只怕烧退不下去。”

他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抱一点希望,伤成这样,又一路颠簸着回来,这伤势比之前更重了。

“用酒擦擦怎么样?”

一听到大夫说的话,众人就有些着急,里长媳妇想起家里的退烧的土办法,连忙问道。

“别,这不是伤寒发烧,最好还是不要用酒擦。”

油灯昏暗,病人趴在炕上,脸则是转向自己这边,老大夫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还真是命苦,上次脚扭伤了,婆家都没打算给抓药,要不是梅老二两口子心好,给垫付了药钱……”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都是这一带村子里住着的,梅家村的梅家和田家湾的宋家这门古怪的亲事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都已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陈婶拿着湿毛巾给绵娘擦脸,看着绵娘那张又黑又瘦的小河蟹脸也不由得是一番感叹。

当初小儿子闹死闹活要娶她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小模样干净俊俏,越看越受端详,不比那梅氏女长得差,怎么就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倒好像是老了几岁,整个人不见一点朝气不说,身上的骨头摸上一把都只觉得是支棱着的。

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

还不全是因为家里发生的事情闹得,之前嫁过去之后起那么大早就出来卖豆腐,想也知道,晚上是睡不好觉的。

现在都这样了,亲娘也不说过来看一眼。

陈婶就像是这屋子里其他的女眷一样,想不通宋李氏怎么恨绵娘就恨成了这个样子。

难免就抱怨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里长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只剩下一声叹息。

心中再次懊悔,有些秘密,就是应该守着的,像他答应宋有福的那样,守着这些秘密,到死也不说出去。

绵娘没醒过来,这些人也不敢让老大夫离开,打开了宋知孝以前住的屋子,安排着老大夫住下了,里长将去接大夫过来的陈二牛和另外一个年轻后生回去睡觉,自己留在这里陪着老大夫。

宋知恩吃饱肚子之后被打发去睡觉了,宋李氏吃了药,情况也好了点,睡得也安稳了一些。

里长家只有老人孩子在家里,里长媳妇不放心,不得不回去,到是陈婶,阿云娘,和阿云三个人留了下来,照顾着绵娘。

阿云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打算给绵娘喂下去,好不容易帮着昏迷不醒的绵娘将这药吃了进去,没想到一转身,她就又全部都给吐出来了。

“阿娘,怎么办?这苦药汁子,她喝不进去啊?”

阿云一边擦着绵娘额头上的汗和嘴角上残留的药汁,一边哭着问自己的母亲、。

“喝不进去,就再去熬药,再接着灌,一定要让她把药喝了,不然的话——不然这条小命就要痛痛快快的交代了!”

阿云娘咬着牙说道。

阿云点了点头,连忙又去重新熬药。

一个晚上,折腾了三次,可是,每次熬过的药喂下去都会被一滴不剩的的吐出来。

没办法了,阿云娘叫醒了老大夫,询问怎么办。、

老大夫摇摇头,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就是一个乡村大夫,祖上传下来的那点医术,也就是治个寻常病痛,跌打损伤什么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他要是医术好,也不会窝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了。

“实在是不行,等天亮了去城里请大夫过来吧!”

他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

老大夫和里长也睡不着了,坐在炕上等天亮。

阿云娘从那屋里走出来,就看到正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吓了她一跳,走进一看,才发现是宋李氏,拄着个拐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见她看过来,反而转身进屋去了。

阿云娘心中气愤,追着她的后面进了屋。

“姓李的,你是铁石心肠是不是?那是你亲闺女不是,你就不能过去看看她么?”

炕上的宋知恩被她吵醒了,睁开眼睛,一骨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问道:“婶子,我阿姐怎么样了?”

他也不想睡的,想要撑着等阿姐醒过来,可是到底是被绑在柱子上晾了大半天,吃过饭就没撑住睡着了。

现在看到阿云娘,登时想起了阿姐。连忙问道。

“孩子都比你强!”阿云娘指着宋李氏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李氏却只是靠在后面的墙上,坐在那痴痴地说道:“她这是命该如此,她阿爹也不肯原谅她啊……”

“你……”

阿云娘被气得不行,只扔下了一句:“今天要是绵娘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也就算是处到头了,一个对着亲生闺女都能这么狠心的人,我们交不透。你也不想想,当时这么婚事是谁做的主,是谁拿着亲闺女去给儿子换媳妇的,现在出了事了,到是什么事都推到你闺女身上了,当初怎么没看到你在你那好儿媳妇身上厉害成这样呢?你要是当初有这么厉害,还能被那样的一个儿媳妇拿捏到什么也不是么,早晨起来都要做好饭才敢叫人起来吃,一家人跟奴才似的伺候着人家,低气成那样怎么不说?要是真有那能耐,就去找你的好儿媳妇,好亲家,好女婿去使,别再自家闺女身上抖威风啊!”

她气得口不择言,却也知道,要是还有几分理智,谁也不能去找梅家算账,那边现在有那荣王世子撑腰,早已经今非昔比,今天不过是宋知恩一个半大孩子去找了人家的茬,就害得绵娘差点没了命,要是再去闹,说不得这一家人真的就谁也不剩了。

阿云娘心里窝着火,拉着宋知恩走出了房间,却让宋知恩去看绵娘,自己则站在院子里,好好的作了一番深呼吸。

她现在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处了二十多年的老姐妹,总觉得在这样下去就会被气死。

陈婶出来了,看到她的样子,走过来低声劝了几句。

阿云娘气性不减,随口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由你们家来提亲,管那宋知孝能不能说上媳妇,绵娘这么好的姑娘,到谁家能差得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被夫家休了的又不是没有,怎么就她这个当娘的容不下女儿?我呸!”

她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才觉得心里松快了一点,没有注意到陈婶眼里有内疚闪过。

“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多事情,就算是你们家二牛有心要娶绵娘,也不行了,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

意识到不对劲,阿云娘连忙尴尬的住了口,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想笑笑,却发现笑比哭难,和陈婶交换了一个眼神,全是同样尴尬和无奈。

最后还是陈婶说了话:“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希望绵娘能快点好吧!”

话是这么说,也只觉得连要都吃不进去的绵娘实在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鸡叫了头遍之后,绵娘的高烧却渐渐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