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骢沉默不语,萧婉茵说的很动情,可耐不住这个男人心如磐石。
她看着顾骢的脸色,心里一阵晦暗。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看我一眼。”
“你早在嫁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门亲事,注定不会圆满。”
他可以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纨绔子弟,每天走马章台,表现出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来让皇帝,让荣王放松警惕,可是他到底也是顾家最受宠爱的那个小儿子,顾侯的心头肉,从小被家里捧着,哄着长大的。
上阵杀敌,跟士兵同甘共苦他不在乎,可让他伪装自己的感情,他做不到。
当初在梅家,当着梅翰林母子的面,他也只是勉强伪装自己,那是因为绵娘不愿,可就算是那样,他都没有伪装的很好,只要稍微用点心的人,就能一眼看穿。
他可以掩饰自己喜欢谁,却不愿意掩饰自己不喜欢谁。
“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当时若是不愿意,就不应该答应这门亲事。”萧婉茵疲惫而无奈,眉宇间还夹杂着浅浅的哀愁。
“这由不得我,爷爷身患重病,他说什么我都要听。”
“顾骢!”萧婉茵忍无可忍,当即一拍桌子:“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么?”
“你不想违逆你的爷爷,你就答应这门亲事,可你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又不肯和我安心过日子,每日里对我不闻不问?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骢抬头,觉得她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我是在安心过日子啊。”
他又不是梅翰林那种人,时时刻刻的想着要休妻。
可转而一想,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初梅翰林靠着绵娘养活却心怀叵测似乎没什么区别,一时间又觉得心虚,拧着眉头不说话。
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错了。
这门亲事本来就不纯粹,他也好,萧婉茵也好,都只是两家用来联姻的工具。
这似乎和绵娘当初嫁给梅翰林又是一样的原因。
此刻他的心里总算是明白绵娘当时的心境了,竟然不知道,绵娘也是这样痛苦的,那么当时的绵娘,是不是也像萧婉茵这样,期盼着丈夫能与她琴瑟和鸣,相知相爱呢?
他心神一凛,抬眼看向萧婉茵。
萧婉茵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顾骢看着她的神色深深地一蹙眉。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绵娘从来没有期盼过梅翰林的感情,她的心里想的最多的也就是能安安心心的将日子过下去。
就像是自己现在所想的这样。
他坐正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以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忽略你至此,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就像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这场婚事,本来就是有很多的迫不得已,你若是想要我与你琴瑟和鸣,我是做不到的,不过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妻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对你太冷淡,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每天早晨,我会和你一起吃早膳,至于其他时间,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只要是人在家,就必须去爷爷那里一起用膳,这规矩违抗不得。”
他说的太过直白,将两个人的婚事就这样坦坦荡荡的摆到了台面上来,萧婉茵一时间竟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受伤,也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点什么才好。
“我说的,不仅仅是吃饭这点事。”
“别的你也不用担心,你是我顾骢的妻子,就是顾家的三少奶奶,府中上下,该给你的尊重绝对不会少,若是有谁欺负了你,哪怕是家中长辈,你也尽可与我说。”
他又想起了绵娘,想起绵娘在梅家所受的那些委屈,说的话越发的真心实意:“我不喜欢你,可我也会给你撑腰,不让你受一点欺负。谁要是欺负了你,你也尽可以欺负回去就是了!”
当初的绵娘身边,其实就是少了一个这样的人吧,当初的绵娘,要是有人也像自己这样给她撑腰,她是不是就会少受一些苦。
萧婉茵觉得顾骢是在看自己,又觉得他的眼神仿佛是透过自己正在看别人。
她的心里弥漫着一股哀伤,积压着一层灰扑扑的云雾,让她透不过气来。
“顾骢,你究竟是怎么能这么负责任的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的呢?”
“绝情?”
顾骢看不懂她,自己已经说了会给她撑腰,不会让她在顾家受一点委屈,让她拥有顾家三少奶奶该有的体面,怎么在她的口中,自己还是绝情的那一个。
“求求你,发发慈悲,告诉我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萧婉茵凝视着顾骢的眼睛问道。
顾骢这个晚上没有去找绵娘。
当然了,他也没有回答萧婉茵的那个问题。
这个家里,自始至终,除了顾文顾武以外,还没人知道他的心里藏着的到底是谁。
当初只是对宋知孝好一点,宋知孝就倒霉的成了萧宗羡的靶子,现在还在西北充军。
吃一堑长一智。
萧婉茵是萧家的人,哪怕表现出来的再善良再温柔,都不能将她真的当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他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现在又不能立刻将人娶家去,自然就要护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是不屑于这些后院的阴私争斗,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和萧婉茵这番谈话算不得圆满。
不过这个晚上,他没有再出去就是了。
萧婉茵说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不担心萧婉茵,却不能不防备江停。
那个武功高强却心甘情愿给荣王府卖命的江湖剑客。
顾骢心里衡量着,若是江停真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到底能不能防住他。
结论是五五分成。
他和江停,虽然一直也没有分出胜负来,不过对上江停,他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丫鬟们进来将床铺铺好,又打了水给两位主子洗漱。
他坐在内室的榻上琢磨着心事,萧婉茵挥走了下人自己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将热水放在地上,伸手去脱他的靴子。
顾骢连忙挪开脚,惊讶的看着她。
“这种事,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
“相公,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萧婉茵已然后悔,她的那句话原本只是刺激顾骢,在这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顾骢的心里会有人。
她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两个之间的尴尬只是因为两家的关系原本就是对立的,再加上顾骢和兄长之间那点过节人尽皆知。
所以,两人之间关系不睦。
这句话问出来,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骢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没有说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隐隐觉得自己错了,这样的问法似乎也是欠妥,可越是这样,她反倒越是想要知道,顾骢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说着话去脱顾骢的靴子,心里带着一点委屈,又有一点补偿的心理。
也更想要顾骢看到自己的好,明白自己的温柔贤惠。
顾骢将她的手拨开了。
他自问没有养尊处优到这种地步,洗脚这种事情,他连丫鬟都没有用过,又怎么会用她呢。
自己脱了靴子,袜子,将双脚放在盆子里。
“你不必如此。”
他想想,若是绵娘也曾经给梅翰林洗过脚,自己就气得想要杀人,既然不能对她同样的好,就不要去享受她的温柔体贴。
而且,顾骢也觉得这样实在是别扭。
说穿了,他虽然出身富贵,看起来也无法无天,可毕竟是在军营里呆习惯了,真的不习惯这样被女子近身服侍。
萧婉茵看不到他的体贴,却只看到他的淡漠疏离,心里顿时又浮现出一股伤感。
哀哀戚戚的看着顾骢,与先前那个将秀池叫进来恩威并施的拷问的顾家三少奶奶完全不同。
“你且去休息吧,这边的事情不用你。”
萧婉茵咬咬嘴唇,十分不甘心的说道:“你是真的与我见外。”
顾骢抬了抬眼,看着她眉眼间的委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女子打交道。
这样的萧婉茵也和绵娘不一样,绵娘就很少会不会露出这样凄婉幽怨的神色,偶尔有两次,也只是因为自己逼迫的太紧。
绵娘似乎更不会为了对一个男人的求而不得而这样伤神。
他一时间竟无法想象,绵娘若是喜欢自己,是不是也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很快,这样的念头就被他驱除脑后。
绵娘还是莫要这样了,她已经受了很多苦,若是在这样伤怀,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他再一次开口赶人,饶是萧婉茵面皮再厚,也撑不下去了。
他洗完脚之后上了床,床幔放下,就感觉到一只胳膊伸了过来,他看了看黑暗中紧闭着眼睛的女子,将那只手拿开了。
萧婉茵紧紧地闭着眼睛,她没想到自己豁出廉耻来,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
夫妻同床异梦,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