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正要去端饭,被绵娘抓住袖子,神色疑惑的问道:“东西,什么东西?”
绵娘咬咬牙,说道:“一块玉佩,用一条红色的线绳穿着,你看没看到。”
“玉佩,你哪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种东西并不是一般她们这样的人家能买得起的,绵娘家里更不可能有,若是宋家祖传的,也断不会送到绵娘手中。
云娘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由猜测道:“莫不是——”
“你别管是哪里来的,你就告诉我看没看到就是了。”
云娘摇头:“没看到什么玉佩,我跟阿娘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你的颈子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啊!”
“那换下来的衣服呢,衣服里面裹没裹着?”
“唉,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绵娘之前换下来的衣服还在地上放着,也没来得及去洗,云娘走过去,拿起那堆衣服抖了几次,转身对着绵娘一摊手:“没有。”
“那山上呢,在山上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
绵娘绝望,江停托付给自己的东西,自己就这么给弄丢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江停。
说是托付,其实那块玉佩的好处她已经明白,那是一块上好的暖玉,只要贴身带着,寒冷的冬天都感觉好过不少。
她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江停的托付!
“没看见,当时是江停将你从上面抱上来的,我不知道——”
“江停,你是说江停?”绵娘急促的打断她的话,再三求证。
云娘不知道她为何这番模样,不过还是点头道:“没错,若不是江停出现的及时,我们几个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你们弄上来,当时我没看到下面有没有掉什么玉佩,栓子和你们家大娘都没有捡到什么,就连大娘的拐杖都是江停帮着捡上来的,你知道咱们这些人,又不是像人家那样有功夫,上上下下跟走平地似的。”
“江停怎么会出现?”
“我哪知道啊!”云娘叹口气,道:“我还说呢,他可真是会赶时候,怎么那么巧,他就突然出现了,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啊,阿娘她们问起来的时候,我可是半个字都没透漏,只说是我和细伢子在下面拖着你们,栓子将咱们几个拉上来的,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我阿娘虽然不是那种爱嚼舌根子的,可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云娘看着绵娘,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江停的存在,可见她们是有心隐瞒的,
自然是少说为妙。
绵娘心中明了,玉佩一定是江停拿走了。
至于为什么要收走,她不知道,不过拿走了也是好事,若不然的话,换衣服的时候被发现了,她也没法给阿娘交代。
“大娘和细伢子都知道他的存在?”云娘想起江停出现的那一刻,宋知恩和宋李氏虽然惊讶却不陌生的表情。
“啊,嗯,都知道的。”
云娘点点头,随即问道:“到底是一块什么样的玉佩?很重要吗?谁送的啊?”
绵娘:“……”看吧,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江停的,让我暂时保管。”
云娘不会出去乱说,自己若是再胡编乱造欺骗她,绵娘的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只能坦白。
“江停的,他的玉佩为什么要托你保管?那可是贴身贵重物品,绵娘,你还说江停对你们好只是愧疚?若真的只是愧疚,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云娘笑着小声揶揄。
“你别胡说八道,江停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绵娘脸红,恼怒的瞪了云娘一眼。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觉得云娘这样说就是看低了江停,这让她有些生气,又有一些愧疚,那个人对自己家里有恩,还是大恩,不应该任由她被这样揣测。
“其他人,他当然和其他人不一样,秀才无情无义,卑劣龌龊,顾骢有权有势,却缺少一份担当,江停无权无势,有一身本事,却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绵娘,我知道你对秀才和顾骢都没有任何的心思,可我要劝你一句,江停比他们好一些,可也不代表这个人就是良配,你要把控好自己,不要轻易的陷进去,你们所要的不一样,你想要的是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知道吗?”
云娘语重心长的劝告,她和栓子所说的话不是玩笑,她是真的觉得若是绵娘另行嫁人,江停不是好的选择。
绵娘万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就会换来她这样的一番长篇大论,顿时羞恼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江停不是那样的人,我的心中对他也只有感激,再无其他。”
云娘审视着她,想要看出她说的话究竟是否真心。
绵娘白她一眼道:“这话也就是从你口中说出来,若是换一个人说,我是一定要狠狠唾她的。”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误会了他,还是我误会了你?”云娘转身将饭菜端过来,放到绵娘身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两样都有,云娘,你可能不会理解这样的感受,我几次差点送命,都是江停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我的心里,对他是真心敬重。”
“可他杀人如麻!”
“的确,他杀人如麻,下手绝不留情,这一点我不否认,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凉薄也罢,我遇见的江停,每次杀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算是该死之人。”
不管是郑大户派来的杀手,还是梅家的那个懒汉无赖,哪一个不是该死之人。
绵娘自诩自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她现在没有去报仇,只是因为她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自己又有诸多顾忌,可若是有一朝她有了那个能力,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放过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的心里有着自己的是非观念,善恶之分也只在一念之间。
若是那些仇人落在自己的手里,自己是绝对不会说一句“既往不咎”的。
云娘沉默片刻,说道:“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也是自己想太多,绵娘不是那等心里没有成算的,而且,这个时候说这事,好像也是有点早,没影的事呢。
更不要提绵娘现在还有孝在身。
鸡蛋糕送到绵娘眼目前:“你们家大娘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明白了,这是让我特地蒸给你吃的。”
绵娘只端起了那碗粥,摇着头拒绝了鸡蛋糕:“送去隔壁给阿娘吃吧,我不吃。”她脑子还晕乎乎的,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赶紧睡觉。
“为什么不吃,你生病了你不知道吗?”云娘强势的将鸡蛋糕塞给她。
“不要总想着让来让去的,你们家现在不缺你这么个懂事的。你要是不想吃呢,也行,我现在就去叫你阿娘过来,让她看着你吃。”
绵娘无奈,只能将鸡蛋糕吃了,吃完饭又吃药,喝了水,绵娘只觉得撑得慌。
云娘扶着她躺下:“现在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事也不要想,你这是摔到头了,大夫都说了,可大可小的,不能疏忽了。”
绵娘拗不过她,哭笑不得。也只能顺着她。
云娘给她盖好被子之后又出去了。
绵娘躺在炕上想起了江停,再一次觉得云娘的想法实在是可笑而羞耻。
江停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骢让云娘有了阴影,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
江停,江停可不是顾骢那样的人。
绵娘咬着嘴唇,看着窗棂上的窗花。
心里暖呼呼的。
云娘帮着宋知恩把宋李氏的药也一起熬出来了才回去的。
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阿云娘就送了刚出锅的白面饼过来。
进了屋,也不多说话,只道:“豆油烙的。”
也不管宋李氏说什么,放下盘子就走。
剩下宋李氏和宋知恩娘俩瞪着白面饼发呆。
“阿娘。”
宋知恩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咱们不吃,给阿姐留两张行吗?”
宋李氏给小儿子夹了一张饼放在了他的碗里:“吃吧。”
转而又给自己夹了一张:“这些事,记在心上。”
真的送回去,阿云娘不会要,说不定会拿唾沫啐她。
单给绵娘留下,绵娘也不会吃,让来让去的反倒啰嗦麻烦。
人情慢慢还就是了。
阿娘允许了,宋知恩点着头也就开始吃了。
不过只吃了一张,就说什么也不再要了,宋李氏送到他碗里的又被他放回了盘子里:“发糕也挺好吃的。”
“再吃一张,剩下的,给你姐留着。”
宋李氏强势的将饼放到了小儿子的碗里,不容推脱。
烙饼费油,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上一次。
宋李氏让小儿子吃了两张,自己却只吃了一张,还剩下三张,都给绵娘留下了。
晚上送到隔壁去,绵娘却只是吃不下,她头晕,云娘帮着换了药之后就又睡下来。
换完药的云娘没有走,别人照顾绵娘她不放心,只有自己照顾才能安心。
栓子半真半假的酸上两句“你对我都没这么用心。”也就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