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妃自称抱恙在身,并未出来接旨,传旨的太监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也对,荣王都从来不会跪着接旨,荣王妃不出来接旨,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荣王跟萧宗羡交换了一个眼神,父子俩似乎都察觉出来了诡异之处。
待送走了传旨的太监,父子两个将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趁着换衣服的功夫合计。
“你一贯只管在外面胡闹,虽然说前些天闹出了丑闻,可皇帝小儿若是想要计较,早就应该找你去问话了,又何必这个时候召见你我二人,还是连夜召见,这其中必有古怪。”
“军情告急?”
萧宗羡猜测着:“还是有御史言官又掺了您一本?”
“笑话,现在还有谁敢掺我,除非是他觉得自己肩膀上的头太重了,至于军情告急,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北疆那边不是正准备大举侵犯。”
萧宗羡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哼,最好是这个,让段不严直接死在战场上,对了,顾骢最近在干什么?若是西北真的军情告急,皇帝小儿不敢调动西南东南两路军马,真的支援,也定然是来不及的,也就只有东北,和京城了,东北有所牵制,皇帝小儿一定会将主意打到顾家军的头上。”
提起顾骢,萧宗羡就没好气:“不知道,前些日子出了城一趟,据说是回来了,最近一直在家中守丧,闭门不出,说是要给老顾侯诚心守孝。”
说到这萧宗羡就十分不屑,好像是觉得顾骢所谓的诚心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荣王却是一顿:“闭门不出?是否真的闭门不出?”
萧宗羡摇头:“最近的确是没出门。”
他一直派人盯着顾家来着,自然知道顾骢有没有出来。
荣王沉吟片刻,方道:“顾骢这个人不靠谱,至今仍然不能确定他的心到底是向着哪边的,婉茵也是个废物,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据说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不怎么好,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事。”
萧宗羡一翻眼皮,似乎对荣王关心到女儿女婿房里去的事情十分的不满,心里也不无抱怨:“顾骢和咱们荣王府积怨已深,对婉茵怎么可能一心一意,
您早就不应该让她嫁过去的,那么个浪荡子,随便嫁给谁都比顾骢那个王八蛋强。”
若试嫁给了别人,敢对萧婉茵不好,自己可以抬手就打,可是顾骢。
萧宗羡想起来这些就更不好了。
荣王看着儿子,目光不由的加深:“所以,这件事情上,你对我也一直不是很满意?”
“不满意。”萧宗羡直来直往,对于父亲,他的不满从来不多加隐瞒。
“你不满意我这个父亲的事情可是不止这一件。”
“您知道就好。”
“所以,你就杀了我当初派出去的死士,只因为他们跟着你,去找了顾骢。”
萧宗羡愕然抬头:“我早说过,那几个人不是我杀的,你当时没说话,原来一直都没有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相信,那几个人死于你的杀招,就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想要给你找借口,都找不到,羡儿,父王知道,你心里对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怨怼,可是,做事情要分的清轻重缓急,你这样任性而为,是不对的。”
萧宗羡极其讨厌他这副包容的姿态,明明已经说过不是他做的了,他还是不相信,他冷笑一声:“父亲,说的倒是好听,心里可真的有将我当成你的儿子?”
荣王一拍桌面:“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你若不是我的儿子,能过的这么潇洒随性,作威作福,比当今皇上还要自在?”
皇帝陛下还要坐在龙椅上任由他摆布,这个儿子,他倒是真的惯着的,任性妄为,无法无天,都随着他,没想到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倒是宁愿不是你的儿子!”
荣王怒急攻心,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自己真是作孽:“你母妃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萧宗羡给自己系上披风,看着荣王爷冷笑一声:“您说错了,不是我母妃没教导好我,而是我父王不会教导儿子!”
他说罢转身离开,不再去管身后的父亲气成什么样子。
荣王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这个儿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面顶撞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
他眯着眼睛望着萧宗羡离去的背影,若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焉能过得如此自在,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真的因为这个而跟他这个做父亲的生分的生出隔阂来,现在,恐怕是已经是不止隔阂了,完全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心上。
荣王一拍桌子,心中暗恨,不过却还是迅速冷静下了下来,召来幕僚死士快速布置下去应急措施,它虽然不将小皇帝放在眼中,却不得不以防万一。
皇帝陛下在上书房召见了荣王父子。
当着荣王的面,直接摔出来了一封信,信封砸在了荣王的脸上:“朕的好皇叔,看看吧,这就是您的精忠报国。”
荣王爷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慢说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就是当初的老皇帝,他那个一向自诩真龙天子的兄长,也断不敢这样侮辱他。
冷着脸望着皇帝陛下,萧宗羡弯着腰将地上的信捡了起来。
笑道:“皇兄这是何必,有什么话说不开,何必这样伤人。”
父子两个之前在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又做出相亲相敬的模样。
皇帝陛下勾着唇冷笑:“伤人?究竟是什么才是伤人利剑,羡弟和皇叔可一定要好好看个清楚。”
信封上没有署名,萧宗羡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却发现只是白纸一张,正要说话,已经有小太监端过水来,送至他的面前。
萧宗羡顿时了悟,将白纸放入水中,片刻之后,有字迹渐渐显露出来,萧宗羡看清楚字迹之后,神色微变,冷哼一声,转而交给自己的父亲。
荣王将信纸拿在手上,寥寥几眼,就将信件看完,却是冷冷一笑,拿着纸质问皇帝陛下:“陛下真的相信这样的陷害?”
皇帝陛下转过头来:“如何让朕不相信,白纸黑字,朕亲自对比过得,的确全是皇叔的笔迹。”
“难道就不能有人模仿吗?”
“模仿?就算是模仿,也不可能连枝节末尾都模仿的这么贴切吧?皇叔可知道边关已经传来消息,北疆大举进犯,正是跟这上面写好的日期是同一天?”
“陛下这是一口咬定本王通敌卖国了?这枝节末尾就更有意思了,若是存心陷害,苦心模仿,自然要做到极致。”
“当年您可是仅凭着一封这样的信件就断定了江太傅通敌卖国,将人满门抄斩。”
“陛下这是何意,当初江太傅的案子可是先皇圣旨定裁,本王也只是奉旨行事,怎么,现在就凭着这样的一封信,就断定本王通敌卖国,陛下是要打算给昔日的老师和好友翻案吗?”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江太傅的案子是否另有隐情,朕已经不再关心,只是今天的事情皇叔定要给朕一个交代,朕不想一时糊涂,以至于连着大片江山究竟葬送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
“陛下此言诛心,你我同为萧氏子孙,本王为萧氏江山,殚精竭虑,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不仅不信任本王,竟然只因为一封密函就断定本王事通敌卖国,实在是让天下臣子百姓难以信服。”
“只有一封密函吗?”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禁军统领带着一黑衣人人进来,径自扔在地上,跪下叩拜:“回禀圣上,犯人已经带到。”
皇帝陛下看着荣王,道:“皇叔,来认认人,这个北疆的刺客可是交代了,是您提供的皇宫地形图,让他来刺杀朕的,好一个里应外合,还好朕福大命大,才能逃过此劫。”
荣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皇帝。
萧宗羡看了看荣王,又看了看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随即低下头去,目光闪烁,父亲的一些来往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人虽然已经被折磨的血肉模糊,那张脸却还是能看得清的,饶是再怎么不将这位皇兄放在眼里,萧宗羡也不由得提起了一颗心。
荣王却只是看了一眼,转过头,对着皇帝陛下就是一声冷哼。
皇帝陛下对着禁卫军统领使了个眼色。
禁卫军统领扯着那人的头发将那张脸露了出来,冷声说道:“你可是要看准了,究竟是谁给你的皇宫布局图,让你前来行刺的。这是你想要活命的唯一的机会。”"
北疆人素来血性弑杀,那人此刻却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身上全是鞭痕血迹,外面的黑衣服上透着白色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伤口是浸过盐水的。
手指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隐隐可见白骨,双脚被铁镣拴着,勒进肉里,脚腕上腐肉脱离,白骨铮铮。
荣王冷凝道:“屈打成招,自然是想要他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为君,本王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皇叔何苦这么说,为什么不听听他的供词,再做争辩?皇叔既然是问心无愧,自然也就不怕他胡说八道。”
“供词,今天这御书房之内,还会有第二番供词吗?”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皇叔这是何意,难道是怀疑朕有意构陷于你吗?”
“臣不敢!”
荣王的预期十分生硬,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他到底还是看走了眼,只觉得这个小皇帝每天斗蛐蛐,沉迷玩乐,却不知道原来野猫也会亮出爪子,想要抓人一下。
“那就听听,这刺客到底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