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你不信我

水姑娘早产,得了一个男孩。

人却被荣王妃带回了府里,荣王爷听到消息的时候,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如大部分人所预料的那样,病倒的官员让朝堂上空了大半。

多少人都在等着看皇帝的笑话。

荣王爷的党羽在家里等着,看这没了一半官员的国家体制该如何运行。

可是,早朝上却发生了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一件事情。

而在早朝之前,负责从天牢里为荣王往外传递消息的牢头被人杀死在了一条巷子里,一剑殒命,连呼救挣扎都没来得及。

西郊别苑的水姑娘和新生下的婴孩被荣王妃带回了自己家里,就关在了当初妩娘所在的那间房子里。

门里门外都有婆子守着,之前准备好的奶妈不见了踪影。

孩子小猫一样,出气多,进气少,屋子里没有烧地龙,只有一个炭盆保证她们母子不会冻死就行。

屋子里的婆子水姑娘指使不动,她只能自己将孩子抱在怀里,搂着他冰凉的身子为他取暖。

脸上的泪水从被关进这间房子里之后就没停过。

从日落到日出,孩子的身上有了温度,哭声也渐渐强了起来,她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

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她饿了,没有奶妈,孩子也是饿的不行,嘴唇翕动着,当娘的心如刀绞。

母子两个抱着头痛哭,婆子不耐烦的吼了两声,水姑娘只觉得更加委屈。

自从被送到荣王爷的别苑之后,她过的就是金尊玉贵的生活,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她不知道荣王妃将她们母子关到这里,究竟是要怎么处置她们,心里却知道,只要能活着出去,等着荣王归来,她们母子两个就依然能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当务之急只能是好好活着,等着王爷回来给自己母子撑腰。

能在荣王身边待下去,还能哄得他专门给自己置了院子,又怀上孩子,这位水姑娘自然也是能屈能伸的,当即苦苦哀求两个婆子,求一顿饱饭。

好在荣王妃并没有真的打算要饿死她们母子,很快,就有人送来了早饭,还有一碗鸡汤。

朝堂之上,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生病的官员,官职被下一阶官员暂代,名为暂代,谁知道若是这些官员回去之后,还会不会有他们的位置。

这些下属都是本部门的官员,对于上司的职责和手头上的公务都很了解熟悉,不需要人教,整个朝堂之上,各部仍旧有条不紊。

两个御史站出来,力谏皇帝陛下一定要严查荣王里通外国之事,若是荣王通敌之事属实,绝对不能姑息,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心存仁慈。

毕竟这件事系着的是整个萧氏的江山与天下的黎民百姓。

皇帝陛下受了劝谏,表示一定会严惩不贷。

荣王党羽知道事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宋知孝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到达了京城,可是江太傅府在哪,对他来说,却成了一道难题。

街面上随便找过来一个人打听,人家一听到江太傅府,就吓得立刻跑开了。

宋知孝犯了难,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拿出钱找了街面上的乞丐问路。

这才知道,江太傅府据说是闹鬼,周围早已经没有人家,也成了所有人讳莫如深的鬼宅。

他不怕鬼,战场上走出来的人,血都变冷了,哪里还会怕鬼。

可是他担心自己找不到江停。

既然是鬼宅,江停为什么会去?

他顾不上这些,身上带着的东西是十万火急的,他必须去一趟。

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在那里找不到江停,一定要另外想办法,说什么也要将身上的东西送上去。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荣王府和那位世子大人如此逍遥。

若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会被充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只是既然是鬼宅,就不能这样大咧咧的过去,他先找了一家客栈,给自己要了一个房间,安置了马匹,洗了一把脸,吃了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一顿带着热气的早餐,吃完之后,做出要随便走走的架势,奔着传说中闹鬼的宅子走去。

他穿着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粗糙的皮肤,和几天没有理过的胡子看起来就是个落魄汉子。

低着头走路,眼中的防备与杀气不被人看到。

脚步又快又稳,一路走到太傅府,看着掉在地上破旧不堪的匾额,还有门口经过风吹日晒早已经威风不在的石狮子,宋知孝轻轻地一皱眉头。

心中隐隐明白为什么总督大人跟江停会将接头的地点定在这里了。

这里方圆之内廖无人烟,就算是居无定所的乞丐都不敢来这里借助。

伸手轻轻一推,老旧的门板发出“噶呀”的声音,难听刺耳,摇晃的门板还有掉下来的可能。

宋知孝戒备的走进去。

院子里面,地上的地砖零零乱乱,多年没有修葺过得宅子透着诡异的荒芜,足有一人多高的杂草随风摆动,总让人觉得后面藏了什么。

脚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留下一地的脚印。

随便一间屋子,房上的瓦片都已经有所脱落,屋子里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蜘蛛网。

可是,奇怪的,这样荒芜的房子里却看不到一只老鼠。

宋知孝觉得奇怪,只是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江停,其余的,都不重要,这个宅子里的古怪他更是管不到。

只是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江亭呢?

宋知孝躺在冰凉的床板上,脑子里开始疯狂地回忆着段不严当时说给他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到蛛丝马迹,能尽快联系上江停。

可惜,段不严说过的话,差点都被他翻烂了,还是找不出可行的办法,似乎只剩下一个等字。

这里是京畿重地,宋知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江停出现。

连日来的劳碌奔波让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可是他还不敢睡,睁着眼睛提醒自己,危险无处不在,一定要保持警惕。

想着天下的百姓,和他们家仇怨很深的萧宗羡,边关的兄弟,可以称为自己伯乐的总督大人的嘱托,还有家乡的阿娘弟妹。

以及他没来得及给送终的父亲。

宋知孝擦着眼睛,打着精神熬着。

可他还是睡着了,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只是眯了一下眼睛,可似乎是很久,睁开眼的时候,天却已经黑了。

月光中一个黑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宋知孝顿时就精神了,一个激灵,手中握着的匕首还没等打开,就被人摁住了。

这人是谁?

他心中警铃大作,却不动声色的等着对方开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知孝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叫出对方的名字:“江停?”

“嗯,是我。”

江停开口,让宋知孝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我来送信,总督大人让我来的。”

“段不严?”

宋知孝点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比自己略矮一些,相貌普通,穿着一身黑衣服,在夜色中毫无存在感,只有那一双眼睛,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拿出藏在怀中的两块玉佩,还有段不严的亲笔信,以及那两个杀手的画押招供,交到江停的手中。

江停接过东西,听着他将事情的始末说清楚。

他心中有防备,没有说刺客是去刺杀梅氏母子的,只说是意外捉住的。

江停这会儿功夫,已经将令牌和信看完。

嘴角微微一勾,发出一声轻笑。

宋知孝顿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江停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段不严竟然也会玩这种手段了。”

他肯定的语气,似乎已经看穿了段不严的把戏。

宋知孝不由得不安起来,或者说他一直都在不安。

这是诬告,令牌是真的,信却是假的,他来的路上就在想,万一失败了会如何。

大不了是一条命。

这一条命比起来天下的黎民百姓,比起边关的数十万兄弟,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心存希望,希望不会被揭穿,希望自己能回去。

至少可以回一趟老家,看一看阿娘弟弟,看一看他苦命的妹子,以及老爹的新坟。

他看着江停,心中开始琢磨着脱身的办法。

他不知道江停与段不严究竟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这个人明明跟在萧宗羡身边,却一直帮着自己送信是为什么。

他忽然担心起来,万一段不严识人不明,这个人的心里还是向着荣王府,向着萧宗羡的,他们又该如何?

只是他的脚步微微一动,就被江停看穿。

没有出鞘的宝剑压着他的肩膀。

“你去哪里?”

“脚麻了,动一动。”宋知孝不再是那个朴实的乡下青年,危机关头,这样的谎话也能随口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江停的对手,他的这点功夫在他的面前甚至不够看,他曾经看到过江停跟总督大人动手。

两个人在山上密林里,围观的人没有几个,他有幸,是其中之一,见到了高手之间的交锋。

最后的结果却是江停剩了。

后来总督大人更是说过,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几个人是江停的对手。

宋知孝一度以为总督大人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你不信我?”江停当真是看透了宋知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