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茵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儿她倒是眉目平和,好像荣王妃的怀疑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
荣王妃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可官差一再催促,那两个穿短衫的大内侍卫脸色也不怎么好。
没办法,她只能上了车。
还想要再看几眼,官差已经将车门撂下 。萧婉茵送过来的包袱被翻了翻,见果然只是一些衣物,就给扔回了车上。
荣王妃将包袱重新整理好,又将袖子里的信封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银票,足有十几张,保证母子两个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当然,前提是萧宗羡不会败家。
萧婉茵已经上车走了,她从侯府出来,是被卡着时间的,多待一刻钟都不行。
车里坐着的是顾骓的妻子。
眉目温和的女子抬眼打量了她一下,淡淡的说道:“该看的也看了,以后在家里安安生生的,莫要给大家添乱。这回可千万不要再弄出什么疑似怀了身孕的事情来,要是那样,你可就说不清楚了,三弟走了这么久,你要是真有身孕,现在早已经大腹便便都要临盆了。”
这话说得忒不留情,直指开春的时候萧婉茵装病的事情。
以前的大少奶奶是个软善人,对谁都和气,何曾说过这样的话,直刺人心。
现在对萧婉茵这样不冷不热的,也是被对方折腾的脾气都出来了。
萧婉茵淡淡的应了一声,唇角挂着冷笑,轻视藏在眼睛里,靠着车壁坐好,一对妯娌互相不搭理。
“这么难分难舍的,搞得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也不想想,因为他们荣王府,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当年江太傅一家只留下一个活口,人家才是真的惨,更不知道因为他们又要死多少人,真正受苦受难的可是边关的将士和天下的老百姓!”
“可不就是嘛,这样的人也能哭哭啼啼的说着亲情,人性,他们心中有亲情,有人性吗?”
两名官差毫不客气的议论声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钻进了母子两个的耳朵里,半点遮掩都没有,萧宗羡当时就在车里站了起来,要发火,却又被荣王妃生生的给拦下来了。
看着母亲的眼神,萧宗羡最终也还是安静了下来。
他到底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荣王世子,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今非昔比成为现实,总是非常残酷。
马车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驶,终究还是离京城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萧宗羡心里想着,转头看着母亲,荣王妃的神色怅茫。
“咱们母子真的要过着老百姓一样的日子吗?”
这是母子两个共同的心声,也是共同的担心。
荣王妃皱了皱眉,又是悠悠一声长叹,她在想萧婉茵,这一次分别,只怕以后很难会再有机会想见,她膝下只有萧宗羡这么一个儿子,王府三个女儿虽然都是叫着她母亲,可是只有萧婉茵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小姑娘聪明伶俐,乖巧可人,一向最得她心,也跟萧宗羡最亲,当初跟顾家的亲事定下来的时候,她还曾经犹豫过,担心那孩子嫁过去会过得不好,可是最终还是由着荣王爷全权做主,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而且论起来,顾家的确也能配得上她,顾骢虽然品行不端,可是相貌不俗,又生得高大威猛,萧婉茵也很中意,她也就默认了。
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桩良缘,一切都是有目的地的,萧婉茵成了两方博弈的棋子,还是注定被抛弃的那一个。
荣王妃现在只希望自己想偏了,萧婉茵之前说的话,透露出来的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经过了一个酷暑,战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一直胶着的战事让敌我双方都苦不堪言。
一场胜仗过后,段不严发起了反攻。
顾骢江一寒各带一支队伍,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北疆王庭,在段不严牵制着北疆军队的时刻,两个人掀了人家老巢,俘获了北疆王族以及贵族大臣几百号人,押送到了边关。
带到了北疆主帅也就是他们王的面前。
因为战事的绵长,北疆的后备粮草早已经日渐中空,北疆历来苦寒,不像是中原,物产丰富,若不然也不会时长来骚扰边关。
当初本来以为有荣王里应外合,战事会很快有了定数,没想到战事越推越长,荣王更是身首异处,送信给邻国,本来还指望着对方支援,对方却也被萧氏王朝的军队牵制着,分身乏力,己方胜多败少,北疆王之前总有一种马上就要将西北打下来了的错觉。
不打下来也不行,国库被掏空,他们几乎是孤注一掷。
现在才知道错觉只是错觉,段不严顾骢江一寒这几个人就是想要活活拖死他们。
三面夹击之下,北疆王被江一寒擒获。
捷报传来,举国欢庆。
北疆王被押着回了京城,面见了皇帝陛下,双方签下臣属条约,留下自己的长子为质,赔偿数百万两这才得以被放回北疆。
这一场战事持续太久,就算是十年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北疆也缓不过来。
更不要提还要年年给萧氏皇朝进贡。
北疆王被放回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想以死谢罪的。
这样的一场战事,同时也震慑了其他邻国。
边界的骚扰,悄无声息的安静了下来。
段不严,顾骢,江一寒,顾骍数十万将士论功行赏。
皇帝大宴三天三夜,犒劳这些在边关浴血奋战之后的将士。
三天之后,才放人各自回家。
顾骢顾骍段不严江一寒却被叫到了皇帝的御书房里。
里面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眉目舒展,尤其是顾骍,脚步轻快。
顾骢跟段不严低声交谈。
这两个人之前关系一般,半年多的战争打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到是亲近了许多。
就算是段不严为人严谨,也不得不承认顾骢的确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人武功学识都是有的,其实他以前也不曾隐藏过,几次上战场,都有着不错的战果,不过都被他的风流韵事盖住了风头而已。
恐怕到现在,京都百姓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和萧宗羡那些走马章台的风流往事。
顾骍讶异的看了江一寒一眼。
这位,才真的是让人惊讶,谁能想到,一年前还严防死守的一个人,竟然一转眼就成了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袍。
当江一寒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饶是顾骍早已经听顾骢说了他就是江太傅当年的那个小儿子,也免不了惊愕不已。
不过惊愕意外什么的都是短暂的,刻不容缓的战事容不得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适应酝酿自己的情绪。
进入战场,江一寒的用兵之道更是让顾骍惊讶。
最后跟着自己兄弟连续叹气几次:“这位当真是没有辱没了江太傅的名声,九泉之下,江太傅也能宽心了。”
有这样的一个敌人在的时候,顾骍只觉得寝食难安,防不胜防,一旦成为同袍战友,这个人能让你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不用担心会露出半点破绽。
甚至战场上还劳他几次搭救。
顾骍对他颇为感激,所以哪怕是这位江家小公子总是冷冰冰的,顾骍也愿意跟他多说说话。
但是,顾骢却对这位江小公子并不感兴趣,明明两个人在战场上配合更为默契,下了战场,却不如陌生人。
顾骍自以为顾骢是因为江一寒曾经跟过萧宗羡一起,找过他们的别扭心里有疙瘩,免不了劝上几句,说他不过是身不由己。
男子汉大度一些,这些事情就应该让他过去。
顾骢却只是冷笑:“身不由己?哼!”
顾骍看不懂了,不知道顾骢这样的成见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他却还是愿意跟江一寒站在一起,这一位,沉默寡言,面色冷峻,看起来却远比自己的那个兄弟更加靠谱。
走出宫门,顾骍竭力邀请:“怎么样,江兄弟,今天晚上哥哥在望江楼摆宴,你跟段帅都过来,对了,叫上小宋和武亮,那两个家伙……”
这一次在西北,顾骍不仅结交了段不严和江一寒,还交下了别的朋友,其中就有他们的同乡宋知孝。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踏实,勇猛,善战,让他感觉很亲切,知道他单身奔赴京城,只为提供荣里通外敌的罪证之后,对他有了些敬佩,知道他参军的过往之后,对这个青年倒有了一些愧疚。
他难得的对顾骢第一次有了指责,是他牵连了人家,结果又没有好好的打理。
人家若是真的因为他死在战场上,他该如何对宋家人交代。
顾骢也实属无奈,段不严的脾气又臭又硬,怎么会卖他面子,若不是宋知孝凭着自己的本事,脱了罪籍,恐怕现在还只是个配军。
若说谁最不想宋知孝出事,那个人只能是他。
宋知孝若是出了事,他要如何对绵娘交代,看到宋知孝安然无恙,还有了这样一番作为,顾骢心下宽慰,只是这次见面之后,宋知孝对他的态度却生疏起来,原本跟宋知孝关系处的极好的顾武也在宋知孝那里得不到什么笑脸。
顾骢隐隐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战场上却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只能作罢。
现在听到顾骍要宴请宋知孝,他心念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自己可以跟宋知孝将话说开,战争结束了,荣王伏法了,就算是绵娘嫁过来,也不会受到为难。
更何况现在宋知孝有官职在身,虽然只是个四品武官,跟忠勇侯府比起来,还远远不如,但是,平妻的身份,家中应该没有人会有意见。
他心中有了计较,脚步急迫了许多,希望晚上快点到来,可以跟宋知孝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