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什么样的?
绵娘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说道:“以前我把你当朋友。”
“你现在也可以把我当朋友!”
“哪有你这样的朋友?”绵娘说起来神情愤愤,懊恼的看着江一寒,她把这个人当成知己和恩人,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情,就连当初坐在房顶上看月亮,她也只当成是为了说话方便,现在忽然他就说是要对自己提亲了,以前的种种相处,似乎都被套上了一层私相授受的含义,这让绵娘心里又懊恼又羞愤。
尤其是今天江一寒逼着她收下那些东西的时候,这些都让绵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急于想要跳出来,却又不得其法,想要疾言厉色,可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对着江一寒,她说不出狠话来,毕竟这个人并不是顾骢那种无耻之徒。
偏偏现在江一寒还假惺惺的跟她说什么朋友,绵娘嗤之以鼻。
不过若是还能做朋友,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有推脱的余地,想到这,绵娘心里一亮,竭力忽视心底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失落,看着江一寒正要说话,却不防对方忽然开口道:
“是否把我当朋友,是你的事情,至于我能否成为你的朋友,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你——”
虚情假意,什么“是否”“能否”真的当她听不出来,说白了还是一个意思。
绵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将手中的青草续上去,低头道:“干活!”
这么厉害?
江一寒的唇角愉悦的翘了起来,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鲜活的一面,这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娘该有的样子。
看着连头发丝都写着倔强别扭的绵娘,江一寒发觉自己的手又痒了,他想摸一摸那一截脖颈。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过不会逼你就一定不会逼你的!”
绵娘抬头,眼睛沁了水一样的放着光。
江一寒微微一笑,低声道:“不过我这个人也是相当有耐心的。”
绵娘听得火大,怒极反笑:“江一寒,我要是再相信你说的话,我就跟你姓!”
她这是气糊涂了,不然不会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等看到男子越来越大的笑容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扔下青草,连活都不干了。
转身去拿水桶打水。
江一寒在后面叫她的名字:“你走了,我怎么办?”
绵娘回头冷笑:“江先生您一收一放,手段高超的很,这种小事,难不倒您吧?”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着看着绵娘挑着水桶走出了院子,江一寒苦笑的摇摇头。
宋知孝打开窗户看好戏,拿着段不严说过江一寒的话来寒碜他:“活兵书,踢到铁板了?”
宋李氏再也忍不住了,拿着拐杖打了一下儿子的腿,小声说道:“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妹子!”
宋知孝笑得越发高兴:“阿娘,你不知道,就是因为是我妹子,我才觉得高兴,这家伙,在战场上可是所向披靡的,更别提那一身少见敌手的好功夫,您没见过他写的文章,那是连军师都惊叹的,就这样的一个人,我也是到今天才见他吃了瘪,您说我妹子厉害吧?”
宋李氏轻哼一声,小声道:“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的这颗心啊,完全是向着他的。”
一直在见缝插针的说着江一寒的好话,还要说什么“全凭绵娘自己做主”。
亏得她这个当娘的,开始的时候还信了他的话,宋李氏气得已经不想跟儿子说话了。
宋知孝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他好奇的看着妹妹,印象中绵娘一直都是温和隐忍的,很少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这样的妹妹让他看的新奇又心酸。
心里想的什么都挂在脸上,这本应该是在家人面前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可是,绵娘却只在江一寒面前露出这一面。
虽然是因为江一寒的刺激,可宋知孝却忍不住反思为什么家人不能让绵娘这样的无所顾忌。
是什么需要绵娘这样隐忍。
回头看了一眼阿娘,宋知孝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原因。
宋知孝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勉强。
生气归生气,宋李氏还要将明天要用的豆子挑出来,等绵娘进了院,她就指使着绵娘将豆子拿过来。
绵娘答应一声,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之后就去拿,却已经被兄长抢先一步。
宋知孝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水桶放那,一会我去打水。”
身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是恨不得将他的手指像是鍘草一样剁下来,宋知孝不予理会,这是他妹妹,还不是他们江家的媳妇,江一寒且有着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这条路究竟是崎岖还是宽阔,现在更是说不准,他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哪用得着你,你歇着去吧,我可不敢劳兄长大驾。”
绵娘堵着气,要不是哥哥刚才将江一寒留下,她也不会连连吃瘪。更不要提宋知孝擅作主张,稀里糊涂的就把她和江一寒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宋知孝忍俊不禁,这样的绵娘将他刚才心里的失落冲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希望绵娘的脾气再大一些。
回头想想,自己这样的想法也挺可笑的,可脸上的笑容就是收不住:“跟你哥哥怄气?真是长大了!”
一句打趣的感叹,让绵娘羞红了脸。
“我没有!”绵娘懊恼又无奈的辩解。
这还是他那个腼腆温和的妹妹,宋知孝的心里越发高兴,将豆子送到屋里去,转身出来,就追着绵娘的身影去了井台。
江一寒重复着之前绵娘做的事情,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再逼迫反而会吓到绵娘,这才生生忍住了自己追着绵娘的想法,没想到却被宋知孝抢了先。
虽然人家是亲兄妹,可是,小江公子现在恨不得自己能替绵娘做所有的事情,对宋知孝,自然是羡慕嫉妒的。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应该这么亲近。
江一寒一边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占有欲,一边思量着对策。
是徐徐图之还是一鼓作气,是个问题。
家跟前打了一眼井,好处显而易见的,绵娘再也不需要摇车大辆的去村子中央打水,出门挑水,就算是着急做豆腐的时候,也可以随时过来挑水。
比起以前,不知省了多少力气和时间,而且,村子里多了一眼井,排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周围的邻居更是有意和她错开,争取不让她将时间耽误在排队上。
辘轳放下去,井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绵娘等上一回,桶里的水满了,这才摇着辘轳上来。
宋知孝走过来,让她面前多了一片阴影。
绵娘也不去看是谁,只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专心干着自己的活。
宋知孝有意逗她说话:“这是要跟阿哥一直置气了?”
“不敢!”
宋知孝挠挠头,这丫头,还真是变化挺大的,若是以前,怎么会和他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好答对啊。
“阿哥是真的为你好,你别怪我。”想了半天,宋知孝只有这么一句话。
绵娘抬头看着他,宋知孝讨好的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来
“哼!”绵娘抱着双臂看着兄长,唇角含笑,不过是带着嘲讽的:“所以,兄长大人,我能请问,是否这件事的决定权真的在我,你不会软硬兼施的逼着我按照你们的意愿行事?”
宋知孝连忙打包票:“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那就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绵娘说话是一点都没客气。
这样带着锐气的绵娘宋知孝到是第一次见,冷不丁的还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太傻了,绵娘要还是以前那个温和隐忍的性子,又怎么会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苦笑道:“我哪敢啊,放心,你哥哥这次是真的长了记性,放心,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这一次,就算是阿娘,也不可以插手!”
宋知孝郑重的做出承诺,保证着妹妹的自主权利。
绵娘楞了一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算是相信了他的这个承诺。
只是当宋知孝担着水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女娘眼中的泪水湿了睫毛。
宋知孝打完水,江一寒的青草也铡完了,眼看着时间不早,宋李氏催促着两个人早点上路,县太爷请宴,去的太晚不像话,哪怕是两个人现在的官职比县太爷还要高也不行。
宋知孝觉得母亲太操心,少不得辩白两句,骑着马去,两个人的脚程也快,跟平时赶着马车去县城可不是一个速度。
自己现在说什么儿子都要争辩两句,宋李氏不愿意跟儿子吵架,只能自己坐在炕头上生着闷气。
江一寒率先换完衣服,走到窗户前,问道:“伯母,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还是您想吃什么?”
他不习惯关心别人,对着岳母的讨好有些笨拙,开口说话是自然淡定,实际上内心极其别扭。
宋李氏不防他突然来问自己这个,手里的豆子当成土块豆皮子一样扔到了地上,心中懊悔,对着江一寒那张脸,到是说不出重话来。
“没什么想买的。”拒绝之后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太过生硬,连忙说道:“你们路上小心就行了。”
江一寒点头谢过她的关心。
宋李氏也有些别扭,有点怀念江一寒叫她表姑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将江一寒当成是恩人,对他的身世充满同情,又佩服他的韧性与本事。
自从知道他心中属意绵娘之后,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你——你们晚上会回来吗?”
她想问的是江一寒还会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