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耻于自己当初的天真:“可是我错了,你会融化,你不是一块石头,可惜,那个能融化你的人不是我,你不是不会将一个女人放在心上,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而已。”
她想起自己夜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心一意想着明天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在父亲兄长和他之间究竟该怎么选择的时候,却在他的口中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当真是心如刀绞,觉得生不如死。
可是又不死心,总想着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弃,哪怕是父王蒙难,兄长和母亲被发配云南,贬为庶民,而他,则是压倒骆驼的稻草之一的时候,也依然心存希望,希望他的心里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痴心妄念。
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她的位置。
他将心里的那个人藏的太好,整个顾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明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那个人就是宋知孝的妹妹。
而宋知孝,当初在老宅子里做护院,说是做护院,事实上读书学本事,如果不是对那个女子太上心,他又怎么会这么辛苦的培养一个乡下种田的青年。
谁又能想到,宋知孝从西北大营送到皇宫里的一封密函,也成了父王最重要的罪证之一。而这个人,跟荣王府以及忠勇侯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初兄长那个招摇过市,不知轻重的外室,正是宋知孝的妻子。
萧婉茵心中悲凉,恐怕就算是当初兄长动用手段,将这个人发配边关的时候,都不知道宋知孝的妹妹,其实才是顾骢心尖尖上的那块肉。
他拿宋知孝作筏子,只是因为宋知孝是顾家老宅的护院。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萧婉茵被顾骢一直掐着脖子,已经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血色也在迅速的流失,顾骢网开一面,将人松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萧婉茵一阵干呕,终于慢慢的缓过气来。
她看着顾骢苦笑道:“谁知道?你觉得我还能让谁知道?整个顾家大宅里,根本没有人会帮我去查这件事情,我只能一点一点的旁敲侧击,然后拼凑出真相。”
她看着顾骢,闭了闭眼睛,眼底流出一行清泪,似不甘心,更是舍不得:
“我现在到想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国色天香,能让风流倜傥见惯花丛的顾家少爷如此倾心?”
那女子?
她的相貌?
顾骢的脑海里浮现出绵娘的笑容。
她跟国色天香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甚至不如眼前的萧婉茵美貌。
甚至不解风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喜欢他几个字。
“那她一定很温柔?”
“温柔?挖了一个陷阱,让我掉在里面,甚至引了野猪来,想要弄死我,算是温柔吗?”
“可是你就是喜欢上她了不是吗?你这么虚伪的一个人,将唯一的一片真心都给了她。”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第一眼被她吸引,一直到现在,中间打过几次退堂鼓,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算了吧,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可是越发弥足深陷,念想也会越来越深,到现在,根本没想过放手。”
甚至只要一想到要放手,看着绵娘跟别的男子双宿双栖,他就疯狂的想要杀人。
午夜辗转,也不是没有过疯狂的念头,将人掳来,生米煮成熟饭,恐怕她就算是不喜欢,也会认命了。她又不是没有过认命的时候。
可到底还是狠不下这颗心,每次只要一想到绵娘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控诉的眼神,就会后悔自己当初的不择手段。
绵娘是真的恨他吧?
上次在成衣店里那么逼迫,她都不肯现身。
她甚至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而自己,去找她却被拦下,再之后,就一直在忙,忙着所有的事情,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给拖住,再也没时间去找她。
听说她家里在盖房子,他大概能猜到她的打算,她一定是不想去京城,要一直留在这里。
他当然不愿意再看到她留在这里,可是将人带到京城去,又要面对多少的流言蜚语?
尤其是今天晚上的事情结束之后,忠勇侯府恐怕有一段时间,要存在于风口浪尖上。
不带着她,难道任由别人打她的主意吗?
萧婉茵觉得奇怪,看着这个男人,竟然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
他说那个女子给他设置了陷阱,想要杀了他,可是他有何尝不是有几次想要置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死地?
顾骢眯了眯眼睛,劝她:“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萧婉茵摇了摇头,她怎么能走,这一走,自己怕就真的是一无所有,无力回天。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哥哥,他是你的死对头,跟你一直都不和气,可他是我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复仇,找谁复仇?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当今天子?还是当初作证你父王犯下累累罪行的天子近臣?你要找谁复仇,萧婉茵?”
顾骢望着她:“你想复仇,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想要找你的父王,你的母妃,还有你的兄长复仇?”
“可我兄长,我哥哥他是无辜的,他又做了什么?”
“他做过什么,你需要来问我吗?你明明已经查到了宋知孝经历过的事情,那么萧婉茵,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的兄长而骨肉分离,家破人亡的?”
顾骢想到绵娘,想到自己在宋有福的灵棚前看到的伤心欲绝的女子,内心一阵抽痛。
宋家的事情,他脱不了关系,若不是因为跟萧宗羡之间的私怨,连累了绵娘和宋知孝,宋有福可能也就不会死,萧宗羡是罪魁祸首之一,却从来不曾为他做下的事情道过歉。
“到现在为止,你还在保护着她,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多说,生怕隔墙有耳,被谁听了去?”
萧婉茵摇摇头,她想要听的不是这些:“不要跟我讲这些,道理我不明白,论人命,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哪个手里没有人命?别的不说,难道你顾骢的双手上就没有沾过鲜血,过过人命吗?不是战场上的,就是你口中的那些无辜之人的,顾骢,你敢保证没有么?”
有,可是只有一个。
顾骢看着田家湾的方向,那边有座山,翻过山就是他心爱的女子的家里,可是,在那座山上,埋葬着她的父亲,而他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顾骢摇了摇头,很快面色就又冷了下来:“萧婉茵,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将你送走,保你一世平安,已经是周全了我们的夫妻情义,至于你所说的报仇,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不要等皇帝陛下下旨,再无转圜的余地!至于其他的,讣告上怎么写,就怎么是,没有其他,也不要再胡说八道。”
他说完,直接封住萧婉茵的穴道,将人送上了车,转头对顾武说道:“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顾武点点头:“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保护姑娘到云南的。”
他早已经改了口,不再口称夫人。
顾骢点点头,低声对车子里的人说道:“云南遥远偏僻,你兄长与王妃的事情又是刚刚过,皇上一定想不到,你会去那里。”
萧婉茵双目赤红,只可惜被他封住了穴道,口不能言,手脚都不能动。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车上,低声道:“这里面有些药,是用来救命的,而且云南多瘴气虫蚁,可以以防万一,还有些银票,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本来是打算送给死去的将士的家属,用以恤金的,暂时只能先给你,皇帝的赏赐我不敢动,若是给了你,反倒招眼,这些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照顾你,保护你——萧婉茵,你我夫妻一场,是我对你不住,往后余生,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照顾你一辈子吧!”
萧婉茵摇头,眼中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顾骢抿了抿嘴唇,拍了拍她的肩膀,夫妻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想起来,顾骢心里也是感触良多,而萧婉茵,泪水更汹涌了。
“你是个心思多的人,不会让自己吃亏,只是要记住了,看人的眼光一定要高一点,不要净挑一些人渣。”
萧婉茵摇摇头,泪如泉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本来是一副冷硬心肠,跟荣王妃之间表演了十多年的母女情深,事实上彼此仍旧是没有将对方真的放在心上,心狠的时候,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能算计,对于自己的父王,更是没有半点的孺慕之情,一生之中,只将两个人放在了心上,一个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哥哥,另外一个,就是她的丈夫,眼前这个男人。
除了这个人,她还能喜欢谁?还会喜欢谁?
顾骢,此生此世,我都会跪在佛前,苦苦祈祷,让你一辈子都不要得偿所愿,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