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也会翻脸,翻了脸也会很绝情。
说起吵架来,宋李氏绝对不是李韩氏的对手,可是,回忆当年的往事,李韩氏就不是宋李氏的对手了。
宋知孝听着阿娘一件件,将这些年的事情都翻出来,心里忍不住猜想,这么多年阿娘是不是坐在炕上没啥事净寻思这些了?
不是打过多次腹稿,阿娘怎么能把这些事情说的这么顺畅,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演练似的。
李韩氏很快落了下风,被宋李氏说的毫无还口之力,李东安李东平两兄弟听着宋李氏的控诉,头越来越低,别的不说,他们两家都占了宋家不少便宜,仗着自己舅子的身份,年轻的时候没少往家里划拉东西,后来宋李氏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就一声不吭的搬走了,的确是不厚道。
可这愧疚毕竟是有限的,宋李氏说的太多,两个人的愧疚逐渐被羞怒所代替,越听越下不来台,李东平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行了,有完没完,都是亲兄弟,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互相帮忙接济有错吗?小妹,你还说那只鸭子,你当初要是把天赐看住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把人家鸭子弄死吗?不就是你没把人看住吗?”
没错,这鸭子是李天赐跳不过去的经典轶事,李天赐听到鸭子的事情,气恼之色就上了脸,恼怒的看着自己的姑姑。
宋李氏本来也觉得这鸭子的事情自己的确是要负一半的责任,就像是李东平说的那样,当初没有把人看住,小孩子才闹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就算是到现在为止,她对侄子还是心软的,可是一接触到李天赐的眼神,什么心软啊心疼啊统统都不见了,所剩的只有愤怒。
心里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小混蛋,拍着桌子跟自己的哥哥对骂回去:
“哈,明明是你儿子被惯坏了,反过头来倒要怪在我的头上,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那熊样,都被惯成什么了,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就算是给你儿子一个一品大员他也还是草包一个!”
这几句话可算是踩在了李家人的痛处。
李天赐登时变了脸色,站起来怒生生的望着自己的姑姑。
李韩氏更是跳起来就要挠人,被宋知孝拦了回去。
李东平指着宋李氏一个劲的你啊你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竟然是被气到了。
就连一直不吭声的李东安都忍不住开口:“阿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原来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看待天赐的,你说你明明一直瞧不起他,又何必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让我们心存希望呢?这不是耍戏人吗?”
宋李氏也来了气,这一家人不仅不知道反省,竟然全都指责她:“你们说我戏耍人,那我倒要问问了,是谁说想要给自己搏一个前程,让大郎帮他一把的,是我吗?又是谁自己主动跟着小江大郎学武的,是他自己吧,我们可没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学武,还有,我问你们,你说我戏耍人,老三,我倒是要问问,究竟是谁拿谁不识数,当初你们说走就走了,连个地址都没给我留下,现在你们回来了,说是把地址留给邻居了,可是我当初明明是左邻右舍都问遍了的,就是没人知道你们去哪了,明明是怕我去找你们,怕我这个瘸子给你们添麻烦,拖累你们,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的,那些话,糊弄鬼鬼都不信,我也就是寻思着一家人,追究起来没必要,给你们面子,这才不刨根问底的,怎么着,这还真把我当傻子糊弄了?”
她能在李韩氏的利嘴之下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可见是真的气急了。
宋知孝瞠目结舌,他还不知道自己阿娘平日里除了磋磨绵娘以外,竟然对别人也能这么厉害。
若是当初就这么厉害,绵娘又何苦吃那么多的苦。
宋李氏还没说完,她转头看着李天赐:“你个小混蛋,那是什么眼神看着我,我从小是怎么疼你的,把你放在心尖上,那可真是比我自己的儿子都重要,可是你呢?到头来你居然偷我的钱,你还半夜跑,你知道昨天山上的狼为啥不吃你吗?那是因为狼也觉得你没人味!”
李家三个大男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尤其是李天赐,更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李韩氏却不是个好惹的,平时无理还要辩三分呢,现在更不愿意在自己的小姑子面前低头。
“喊什么喊,显你嗓门高啊,咋的,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儿子当了个芝麻大的小破官吗?呦呵,这家伙,都好像是要上天了,可惜啊,你长着一双老母鸡的翅膀,想飞你也飞不起来,你个死瘸子,我儿拿钱咋的了,你是他姑姑,你姓李,他也姓李,他拿你的钱就是拿自家的钱,这有什么错吗?”
宋知孝瞠目结舌,小时候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个舅妈能这样不讲道理。
他再去看宋李氏,宋李氏气得脸色煞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偷了钱还有理了,我还就告诉你,要不是他还叫我一声姑姑,他今天就得去见官。”
“去啊!去啊!你现在就去,让你儿子走个后门,把你的亲侄子送进大牢里,哦,对了,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让大老爷多判他几年,最好啊,这辈子都在大牢里过着,让你们李家断子绝孙,这样你也算是对得起你们李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
“你……你……”
“我,我怎么的?是,我们家穷,我们就是来打秋风走后门的,那又怎么样,可好歹我们家没像是你们家似的,儿媳妇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女儿当初被人家撵回来直接不要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人家老爷们连碰都不碰一……”下,这当初是被人家嫌弃成什么样?
李韩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宋知孝伸出了手,对准的正是她的喉咙,与此同时,身后江一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手中的软剑压在她的勃颈上。
一前一后两个人,宋知孝还没用力,江一寒的剑身上已经染了血迹。
李韩氏面色如土,双腿发软,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刚才的话我没听清楚,舅妈,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江一寒口中称着舅妈,声音却是冰冷至极,全无半点温度。
那柄剑寒光凛凛,早已经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鲜血。
李韩氏吓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孝的手已经撤走。
江一寒可不会手下留情,微微一用力,血迹更加汹涌。
宋李氏吓得捂住了嘴。
江一寒对她从来恭恭敬敬的,哪怕是知道这个人武功高强,手上沾过人命,甚至每天清晨都会上山打野味回来给盖房子的众人加菜,可也不如眼前这样让她真正意识到,江一寒会杀人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宋李氏害怕,李韩氏更加害怕,李东平李东安两兄弟早已经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也被喂了剑。
李天赐更是直接躲到了宋李氏的身后,抓着宋李氏的衣服。
宋知孝看着这个刚才还梗着脖子跟阿娘叫唤的表哥,气的哭笑不得。
怂货一个,趋利避害的本能倒是挺强的,还知道谁才能真正的护着他。
“怎么不说话,嗯?”江一寒缓缓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李韩氏一个哆嗦,竟然“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是舅妈说错话了,外甥姑爷,有话好好说。”
“现在知道错了,平日里说绵娘的时候,你可没有做长辈该有的样子,嘴上更是不曾留过情面!”
李韩氏心虚,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我哪敢说绵娘啊,那天大郎可是把桌子都砸烂了。”
这倒是真的,自从那次被警告之后,李韩氏就再也没敢说过绵娘的任何坏话,顶多是在心里腹诽。
今天也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把宋李氏的儿子女儿都扯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后悔,这剑就架在脖子上了。
平时看江一寒都没什么架子,虽然话不多,但是跟村里人相处也挺和睦,她那里想到这人翻起脸来比宋知孝还要无情,脖子上的冰凉正提醒着她,她现在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
偏偏丈夫儿子都躲的老远,李韩氏正要再次开口,就听到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流水声。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李东平吓得尿了裤子。
宋李氏看着这一家子,忽然觉得糟心无比。
一手扯出自己身后的李天赐,对江一寒说道:“小江,放了她吧。”
娘家人丢脸丢成这样,她真的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所剩的只有难堪。
“是啊,是啊,我这人啊,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外——江大人,嘴上无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江一寒看着宋知孝,宋知孝对着他微微一点头。
嘴上说了两句,的确是不能喊打喊杀的,而且的确丢人。
宋知孝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
“嘴快不怕,我的剑比你的嘴还快!”江一寒说着话一抽手。
李韩氏战战兢兢的点点头,正要道谢,却感觉脸颊上一凉。
宋李氏惊愕无比的看着江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