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短信不都已经是最后的告别了吗,她都将他从记忆里删除了,他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汐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楚彦谨拿着手机,嘴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真是着了魔了,才会将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出去,明知道她心里对他有多记恨,可就是忍不住想听见她的声音。
他想,他有时候也是真够残忍了,若他是温汐桐,一定会期望着他永远不联系她,这样就能淡化彼此之间的记忆,让两个人慢慢的都忘掉对方,这样就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他就是忍不住。
她走之后,他恢复成了那个工作狂,每天都让秘书将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偶尔累了也不过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他并没有任何人能够诉说——能够听他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开除了,能怪得了谁呢?
他们之间结束的太仓促,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他那时候真的是怕了,担心自己会不顾一切的拦住她不让她离开,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就这么痛一次算了,不然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苦痛……后来想想,才觉得当时的做法不够稳妥,两个人都没有开诚布公的谈一次,那么,温汐桐又会在心里如何想他呢?
她发过来的短信他舍不得删除,备份了在自己的储存卡里,没事了就忍不住看看,想象着她当时发这段话的心情,就觉得心疼。
他真的不是个东西。
他现在打电话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吧,不出所料,一直以来记忆力温温柔柔的温汐桐,竟然也对他有了脾气了。她不理他了,任他如何呼唤,如何说好话,也不出声让他听听声音,给他点儿安慰。
但是他没放弃,心想着一个人说话就一个人说话,反正温汐桐没挂断,就表明她是在听着的,他何不多说说,让她明白一点儿他的心意呢?
于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萧索,低低的,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汐桐,我太难受了,总觉得自己很累,都没有人能说说话。唯一能说话的我却弄丢了,我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所以就算是难受的死去活来我也不能喊疼。谁让当初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呢?”
“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但是我觉得如果在宏宇的话,你应该回过的很好,毕竟宏宇比中南强得多。那里空间比这里大,也有广阔的平台,你在那里能飞得更高,看得更远,有些资源,是我无法提供的。”
“可我过得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交谈的朋友,你从来不怕我,大概是相见方式跟其他人不同的缘故?他们觉得我是他们的头儿,不平易近人,不好相处,在我面前都一副战战兢兢的面孔,感受不到真心……之前你在这儿,我才能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活着,不瞒你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几个朋友呢。”
这是在打友情牌,楚彦谨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当不成恋人,不能亲吻拥抱,就当朋友吧。
他收回自己之前的决定,实在是,在温汐桐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不仅没将她忘掉,相反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如此轻易的喜欢上温汐桐,一大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彼此了解,处于同等的高度。
就像他说的,温汐桐早已见识到他不那么“高高在上的总裁”的一面,无论是初见,还是后来的工作相处,还是她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过去一点一点的呈现在他面前时,他都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对她来说,楚彦谨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他自己,就跟她在入职大会上作为代表讲的话一样,这三个字没有任何的附加条款,它代表的就是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也许,楚彦谨苦笑着,捂住了眼睛,心脏感到一阵强烈的收缩——那是情绪的大起大落引起的,他在怨恨自己,为何到现在才发现,温汐桐对他来说这么有价值,她虽然只来找一份工作,可回报他的不只有冷冰冰的数据。
她亲手将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交给他。
“我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将你约出来,找个地方好好的谈一谈。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才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汐桐,你愿不愿意再跟我见一面,听听我迟来的道歉?”
若是温汐桐能够看见此刻的楚彦谨,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吃惊。因为在电话那边,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人竟然跟小学生似的,手里紧紧的捏着一片纸,上面写了很多话,密密麻麻的小字删了改改了删,最后的成稿才变成这样。现在,他就拿着这纸,将上面自己想说的话一句句讲出来。
他曾经想过温汐桐会不愿意听,直接把电话挂了,他都做好了编辑短信的准备,跟之前的她一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来发给她。
却没料到用不上了,他万万没想到温汐桐竟然接了电话,还任由他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
她应该在那边儿听着的吧?
没错,她在那儿。
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鼻尖充斥着桂花香,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那桂树,眼神虚无缥缈,没有一个定点。
事到如今,楚彦谨说什么,在她心里其实是不能泛起多大的涟漪的。她承受的太多,倒是不跟初出茅庐时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一样了,大抵每个人都是这样,再尖锐的棱角,也有朝一日会被磨得圆润光滑。
她怨过,恨过,甚至为了把当时那个在个人资料上撒谎的自己摘出来,还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傅云深头上,跟个怨妇一样埋怨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将她“娶”了,然后还不允许她说出来,强迫她去骗人,最后落的这么个下场。
她想,她真是命苦,遇上这么个歹毒的后妈,又遇上这么个不着调的总是坑她的傅云深。她的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
直到那天她看书看见一句话——人要信命,这样才能活的潇洒肆意。
是了,当时她想,她就是不信命,深陷在泥潭里,还拼命要让自己往上爬,可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挣脱呢?泥潭总是越陷越深的,这道理世人都懂。
所以她释然了,她也想活的潇洒一点,装的仿佛不在乎任何事,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她想,不就是个梦想,实在不行就放弃吧,世道艰难,有时候,总有不顺心的事在等着。若是她命中注定跟设计师无缘,就不要强求了。
谁知这个给了她最初希望的人又打电话过来。
楚彦谨,这次他又要干什么?
再给她一点希望,然后再让她跌入谷底?
这应该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吧,她漫不经心地想,实在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倒不如顺着他的意,跟他见见,看他要说什么?
楚彦谨还不知道温汐桐如今已如此的悲观,他听到她的应允,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两天前一个成功的几千万的项目都没让他如此激动过,此时他简直要脱了外面的西装只穿着衬衣皮鞋去外面绕着大楼跑几圈!
但幸好他是个严谨的人,担心那个轻轻的“好”只是他一不小心出现的幻听,便小心翼翼的又求证了,希望温汐桐能再说一次。
那边不怀疑有他,当真乖乖的又答应了一次。
这一下,楚彦谨听的清清楚楚,他掩饰不住自己语气里的兴奋,朗声道,“汐桐,你答应了,那就不能食言!”
“不会。”温汐桐惜字如金,楚彦谨就是再高兴她也无法感同身受了,甚至还有点儿不明白,不过是她答应了跟他出去见面,他怎么就这么高兴?
当真觉得是他亏欠了她么?
真,想太多了。
她不过是闲的无聊,为自己的举动找了个接口而已。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宏宇,实在是现在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她这会儿,真正成为了无业游民。而且,还担忧着遇见那几个“债主”,尤其是陈放,现在不用傅云深说了,她就必须躲着他,不然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她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楚彦谨迅速预定了在餐馆的座位,将地址发给了她。
温汐桐听见短信提示音,动作比思维快,脑子还没转过弯,手已经伸过去点开了。看着上面的内容,她默默记下来便点了删除。
没必要留着,万一让傅云深看见了,估计又会引起争吵。
累死了,她想。
若放在之前,楚彦谨的短信她每每看见都有种很激动的感觉,那是种被器重的满足感。可现在,物是人非,她早已不再是那个信心满满热血沸腾的女青年,而且经历了太多,倒是看得开了,早就免疫了。
若放在以前跟她说这些,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