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陈盈第一次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了,我记得上一次是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傅奕寒为我妈妈准备了生日宴,陈盈却不是好歹的前来捣乱,被我们海扁一顿住进了医院。
这回比上一次更严重,她头上被马离苏打的伤口都没好,这次不光腿骨折了,就连手腕也骨裂了。
而下次狠手的人,警察一开始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苏一。
没想到我们在派出所见到的,却是马正轩。
问他为什么要打人?
他的回答是,谁敢伤害我爱的人,我就双倍还回去。
这股狠劲,倒是颇有几分傅奕寒一开始教我时候的样子。
马离苏气急了,冲他大吼:“老娘不需要你帮忙,现在好了吧,帮了个倒忙,你就等着坐牢吧。”
马正轩红着眼回了句:
“别说是让我坐牢了,让我偿命都行,她还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也不看看她在我眼里是不是个人。”
这回陈盈的伤势很重,马正轩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从派出所里出来,第二天杨树就飞星城来了,这么多年了,他来星城都是为了拜见岳父岳母,我和他离婚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在医院见到了陈盈后,他冷冰冰的问:
“你想怎么做?我能做到的,我就帮你。”
陈盈冷笑:
“现在你才是最得意的人吧?你可以趁机夺了孩子的抚养权,没关系,你带着孩子出国便是,我就当做你们都已经死了,在这个世上,我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苟且于世,正好,等我伤好了,我就能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了。”
杨树垂着头不说话,陈盈又看了看我和唐天翊,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边的安可身上:
“你们都恨不得我立刻去死吧?尤其是你,安可,这世上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你一直都跟我争宠,一直都在曾念面前表现的你很完美,你们俩有很多的话题,都是那么的高雅而又艺术,只有我,每天沉迷于那些胭脂水粉,跟你们格格不入的,你早就希望我退出姐妹三人组了,对吧?”
安可毫无表情的回答:
“是你自己想多了,你心里有魔,看人人都是魔。”
走到今天这一步,陈盈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内心的执念和扭曲的人格,究竟是遭遇过了什么让她难以放下的伤痛往事。
她现在的伤,起码要休养三个月才能下榻走路。
我们也没料到马正轩会下这么狠的手,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话,马正轩是会被判刑的。
就连一向倔强不肯低头的马离苏,都惴惴不安的等在病房门口,希望陈盈能够私下解决这件事。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陈盈像是很难受,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安可说要去叫医生,陈盈叫住了她:
“别假惺惺的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我的朋友,从第一天出现在我和曾念身边的时候,我就讨厌你,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上大学的时候,我都想过让你去死,只可惜我下不了手,不然我真应该在你的水杯里倒点百草枯进去,让你所有器官停止运转,呼吸衰竭而死。”
这么狠的念头都有,梁原在上前检查她的伤势的时候,都忍不住下了狠手,陈盈一眼看穿:
“怎么了?我想过要害你的女人,你心疼了?那你也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打我呀,马正轩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连牢都敢坐,你为了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就只敢做这么点手脚?还有你,唐天翊,你也怂,你知道昨天曾念摔了是我和张愿联手干的,你怎么不敢像马正轩一样,为自己的女人出口恶气。”
我来陈盈病房,是坐在轮椅上来的,听了陈盈的这番话,我差点就要起身了,但唐天翊摁着我的肩膀,笑着回她:
“每个人爱一个人的方式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就像有些人恨一个人,是发誓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大,而你恨一个人的方式,却是毁灭你自己,无所谓对与错,都是内心的选择,旁人都无法控制。”
陈盈一直带着嘲讽的微笑,只是杨树一直低着头,过了很久后,陈盈才语气软了下来:
“杨树,不是想离婚吗?从一开始你也没打算真心娶我,都是我一步一步的把你逼得不得不娶我,那我们就到这儿为止吧,孩子你带走,我什么都不要。”
杨树沉重的耷拉着脑袋,好半晌才伸出手去握住陈盈被纱布包裹着的右手,沙哑着嗓子说:
“盈盈,跟我走吧,我们出国,远离这儿,开始新的生活。”
陈盈一把甩开他:
“要走你自己走,杨树,你就这么没出息吗?傅奕寒给你安排的后路你也好意思接受?难道你忘了傅奕寒是谁?他不光是你前妻的男人,他还逼死了你的妈妈,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们这一家人早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了,怎么会落在今天这步田地?”
听到这句话,我挺失望的,事到如今她还觉得是别人毁了她的生活,我推着轮椅转身要出去,却听到杨树虽然小声,却铿锵有力的说:
“我这次来,是接你回家,等你伤养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带着咱爸妈一起出国,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过后半辈子,如果你同意,我们不离婚,也不起诉马正轩,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请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爸妈已经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但他们毕竟是孩子的姥姥姥爷,所以我会带着他们一起出国,你不肯走,就随你闹,我眼不见为净。”
作为一个男人,能大度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了不得了。
做出这个选择并不难,不过当着我们的面,陈盈肯定不会低头。
所以我们全都出去了,也把在病房门口的马离苏一并带走了。
一连两天过去,杨树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们都已经放弃了私下和解的事情,律师都已经找好了,准备随时打这场官司。
第三天早上,杨树约我见面。
我选了个离医院近一点的茶楼,他说让我一个人去。
杨树的为人我一直没有彻底看清过,但我相信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所以我一个人去赴的约,杨树三天没刮胡子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见到我,他很局促的起身:
“坐吧。”
我和他这么平静的面对面坐着,他望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再回过神来时,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曾念,我们离婚才两年,我却觉得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要说不后悔,是假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醒悟的太晚,前段时间陆寻找到我,带我去上了一堂取舍课,那堂课很残忍,要将身边最亲近最爱的人一个一个的划掉,你想知道我最后留了谁吗?”
在我认知里的杨树,一定会把王慧兰留到最后。
但他却很讽刺的说:
“我把妻子留到了最后,父母在这世上,只能陪我走一程,孩子在这世上,我只能陪他走一程,只有妻子,才能在牵手的那一刻,就一起搀扶着走完这一生。”
这个取舍题我们都曾经触碰过,但我们都没有勇气去做出选择。
所以我们拼尽全力,就是为了能保护身边最爱的人。
我不想跟他讨论这些问题,杨树苦笑一声:
“你现在看到我这样,觉得很滑稽吧?我本可以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小家,我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抛弃了深爱的妻子,还没能留住我的母亲,我有今天,都是报应,我想过了,既然陈盈是我选择的,那我就对她负责到底,如果能让她回头是岸,也算是不枉费我们夫妻一场。”
这话里的意思是?
我有些吃惊的问:
“陈盈同意和你出国了?”
杨树点点头:
“我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当着我的面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只要马正轩愿意承担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至于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我会慢慢说服她放下,她受过很多的伤,也放纵自己做过很多的错事,其实都是因为没有一个真正懂她呵护她的人出现,以后,她就由我来守护吧。”
这话听着很燃,我夸他是个真汉子。
他却嘲讽的笑了笑说:
“其实在陆寻没找到我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和她闹个鱼死网破,也要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婚姻围城,但陆寻找到了我,我和他都因为犯错而失去了我们最爱的女人,所有的后果本来就该我们承担,要是我现在还逃避的话,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个懦弱的逃兵。”
我低头不语,许久才抬头问:
“你们什么时候走?”
杨树递给我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下午的飞机,等会就走了,你也不用装骨折,医院里空气不好,早点回家和孩子在一起吧,只有孩子的笑容,才能融化我们内心的坚冰,曾念,这一走,我们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了,我知道,你恨我,恨陈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们。”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的很甜,不知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陈盈心里是不是也和脸上的笑容一样美滋滋的。
他们走的时候,我没去送,安可去了,说是给陆寻打过电话,等他们出国的那天,陆寻会去送他们,有个礼物,她会让陆寻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