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冷血的刘旺贵

不过是一射之地,张桂花已疼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却如坠冰窟,那种从骨子里的散发出来的冷意狠狠地压在她心头。

“桂花,忍着点,你要是实在无力,就靠在大娘身上。”

刘三贵自有来帮忙的村民扶着,张桂花这边却是有些为难了,李三婶去喊郎中了,只有黄奶奶一个人帮忙扶着她。

张桂花头一次觉得,自家的院子离房间太远太远了。

不过是又迈了两步路,她的额头上又挂上了一层汗珠子,腹中如同利剪翻绞,她的双手死死地按住腹部,只有如此才能消减些许痛疼,让自己能缓上一口气。

“大,大,大娘,噗......”张桂花想提醒黄奶奶,自己似乎又想吐了。

她还来不急说出口,只觉喉咙里一口腥味直冲鼻腔,接着,再也忍不住了。

艳阳高照,鲜红刺眼!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黄奶奶一愣,只觉依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滑,她伸手一捞,把如同烂泥一般的张桂花死死地搂住。

“快......快......快来......人。”

她喊完这话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觉被她半搂着的人重如泰山。

泥巴都快埋到脖子处的黄奶奶又如何瞧不出来,刘家三房要出事了。

“大奶奶,桂花嫂子这是咋了?”

几个年轻媳妇子本在河边洗衣服,先前听到李三婶一边朝外跑,一边叫这几个过来帮一下黄奶奶。

黄奶奶瞧出是本家的几个隔房孙媳妇后,终于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快帮我把她先抬进屋去。”

几个年轻媳妇子接手了黄奶奶手中的活计,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似千金重,又似那弹棉花般寻不出一处能落力的地方,竟迈不出一个步子。

郎中还没有来,刘三贵疼得在炕上打滚,张桂花昏迷不醒。

黄奶奶只觉得周身一阵阴冷。

“大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李翠花本来是想来找她娘的,结果发现这新院子里的人乱成一团。

她好不容易才在屋里寻到了刘三贵夫妇,却发现,两人似有不对。

“翠花,快去刘家送个信,叫她家的人把炕烧热了,这屋子到底还没有烧热过,太过寒冷,还是得叫人寻了门板抬去家中才可。”

黄奶奶喘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又细细的吩咐了李翠花去送信。

也因此,刘稻香才知道自家爹娘出事了。

“你说什么?我爹娘怎么会这样?”

她第一反应就是,两人着了刘齐氏的道儿。

可之前她都有一直盯着,不过是一顿饭,大家都有吃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听说你娘还吐血了,黄奶奶叫我回来送信,让你把炕烧上。”

刘稻香伸手一把拉住李翠花:“我姐去后山寻野菜去了,翠花,你帮我去把她叫回来。”

李翠花迟疑了一下:“你一个人烧炕没问题吧?”

刘稻香连说不会有问题,李翠花这才带着担心去寻刘秋香了。

刘家的院门一直是开着的,刘稻香从院子里一个角落取了些柴,西厢房北边的门打开了,刘旺贵一身若竹色春衫,脸色有些白,大抵是长年累月少见阳光的原故,看起来并不太健康。

他的伤寒才好,身子很泛,不过是几步路他都觉得吃力,见到刘稻香抱着柴火快步迎面走来,他费劲地喘了喘气,拿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下。

“刚才怎么回事,怎地这般吵,你不知道我需要静养吗?”

若先前看着他一副文弱书生样,定会引得人心疼,只是这话一出口,便让人觉得他话里满是刺。

刘稻香这会儿心情正不好,更不会有什么耐心。

“你管我,你惹嫌吵便回书院去。”

不知那翠柳有什么好,看着就像只狐狸精,刘稻香十分鄙视这三人乱糟糟的关系。

同样的,她也看不起刘旺贵,觉得他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混帐,这是你一个晚辈该说的话?”刘旺贵是个读书人,在这乡下,更是很受人尊敬,自打他娘配上了小丫头伺候后,他也摇身一边,人人唤他一声四少爷。

这越发让刘旺贵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身份地位可比这些平头百姓高一等。

刘稻香瞟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刘旺贵,冷哼一声抬脚准备进门。

“站住!”

刘旺贵恼羞成怒,在走廊里大吼。

刘稻香扭冷冷的看向他:“我记得,我应该唤你小叔吧,我有自己的爹娘,我若说话做事不妥,自有我爹娘管教。”

刘旺贵这是手伸太长,捞过界了。

刘稻香嫌恶他,就如同嫌恶刘齐氏一般。

“你个混帐东西,长辈的话都敢不听。”

看到刘稻香真抬脚进门了,刘旺贵气得脸都红了。

“混帐东西说谁呢!”刘稻香把柴火往地上一扔,转身双手叉腰瞪向刘旺贵。

谁怕谁呢!

真以为端着长辈架子,念了两句书,就想拿捏住她。

“混帐东西说......”

刘旺贵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差点钻了刘稻香下的套子。

“小叔,你若闲得慌,不如去帮咱奶把猪喂了吧!”

刘稻香不用看,就知道刘旺贵此时的脸色一定是铁青。

读书咋了,她偏要把这个自恃清高的读书人狠狠地踩到泥泞里。

“你把我比着贱籍婢子,你这个欠揍的死丫头。”

刘旺贵怒火丛烧,扬手便想打刘稻香。

“刘旺贵!”

一声惊怒在院子里响起。

原来,是黄小虎带着人用门板抬着刘三贵夫妇回来了,他刚一进院,就看到刘旺贵欲打刘稻香,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刘旺贵铁青着脸转过头,看见院门口走进来一群人,先是一惊,后又将视线落在门板上的两人身上。

那眼神并无一点感情,除了冷漠便没有别的。

“我三哥三嫂怎么了?”

村民们都心里不快,暗思,这刘旺贵怎地这般冷血无情。

“嘿,你这是人问的话吗,没瞧见两人出事了?”

黄小虎讨厌刘齐氏,与刘齐氏有关的人,除了刘稻香一家,他都很讨厌。

刘旺贵抬头看了一眼黄小虎,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在心里记了一笔,教出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东西,若他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必要狠狠整治黄家人一番。

心眼小,爱记仇,刘旺贵对这两点隐藏最深,他深知世人必不喜他这两点。

黄小虎看都不看一眼刘旺贵,带着众人来到西厢房廊下,见刘旺贵还站在那里跟门神似的,他心里越发火大:“四少爷,麻烦抬抬你高贵的蹄子。”

刘三贵夫妇情况不妥,那些抬门板的人听了这话只好用力憋着。

坚决不能笑出来。

一时,黄小虎与刘旺贵互相对峙着。

李三婶风风火火地拉了郎中进奔刘家来,一进院子就见一伙人都堵在西厢房门口,顿时眼前一黑。

“咋还不把人抬进去,快些抬进去,让郎中瞧瞧。”

她身后还站着气喘吁吁地刘秋香、李翠花两人,显然是急奔回来的。

黄小虎这才想起来,暗恼自己没脑子,竟在这时与这刘书痴闹僵起来。

郎中来了,帮忙的村民麻利地把两人放到了外间的炕上。

刘稻香已经急出一身汗,看到郎中正在那里给两人把了半晌的脉,她真想冲上去摇醒坐在那里闭目把脉的郎中。

到底行不行啊?

您老是不是已经睡了?

这周边就这么一个郎中,刘稻香也只能恨恨地想想了。

“唉,这两人怕是......你们节哀吧,我实在是瞧不出这两人得了什么病,只是发现这两人气息越来越弱,先前又有吐血之症,只怕是不能大好了。”

啊,呸!

你才不大好,你全家才不大好。

刘稻香炸毛了!

“郎中,这两人平日瞧着身体还健朗,咋就......”

李三婶里一咯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下急症何其多!”郎中伸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吊书袋子。

刘稻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把这郎中一巴掌拍墙上。

“你到底能不能治,不懂治就直说,我们好去请更好的大夫,免得延误了医治时间。”

强压下如同魔鬼般的冲动,刘稻香直直地盯着那郎中。

“咳,你们还是去镇上请个好大夫吧!”

也多亏镇上离三十里村不远。

刘稻香客气地谢过帮忙的人,又请了人去唤了老王,叫他把牛车赶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把刘三贵夫妇放到了牛车上。

眼见刘秋香也想跟着去,刘稻香伸手一拦。

她俩若都去了,家中的小妹谁来照顾?

刘秋香到底没有去成,最终是里正黄金得了消息打发人来了,他随了刘稻香一起去,同去的还有李三婶。

牛车拉着一众人去了镇上,黄奶奶不忘心刘秋香与刘春香,便叫了黄小虎来请了刘秋香两姐妹并李翠花去自家待着。

闹哄哄的刘家很快安静下去,没有人去在意进了自己屋子,把门关着的刘旺贵,也没有人想着要去外头把刘大富夫妇寻回来。

只因,村民们嘴上不说,实际上心中还是有数的。

谁都知道刘家是刘齐氏当家做主,刘大富是万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