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的刘稻香没有瞧见,身后跟随的罗姑姑与吴姑姑相视一眼,又轻微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刘稻香到院中时,大家正围在那里朝那几人吐口水,陈氏与刘秋香已经不见人影,想来是被刘三贵吩咐过,让人带去休息了。
“爹......”
罗姑姑从她后面快速捂住她的小嘴,在她耳边细声说道:“姑娘,不如先悄悄站一边,等人少些了再去问个明白?你看,可好?”
好是好,可为什么?
刘稻香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从她明亮的眼里,分明瞧清楚了她的心思。
罗姑姑忍不住轻笑:“姑娘已经长大了,可不能像以前那么莽撞了。”
刘稻香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好想哭,可不可以要求退货啊!
明摆的,罗姑姑就是苏子烨那厮给她挖的坑!
巨坑,一辈子都别想爬出来的坑。
“姑娘,奴婢可是真心为你好!”罗姑姑瞧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她。
好什么好啊,古代套路太深,她要为现代!
她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未来”,还有她娘心思得逞的笑声!
刘稻香心中的小人捶胸顿足一番后,就躺尸了!
无计可施啊!
她只想装死!
罗姑姑那么温柔的一笑,刘稻香的暴脾气就上不来,哑火了!
苏子烨,你这个混蛋,她要画个小人扎银针!
刘稻香暂时偃旗息鼓,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小贼们招供。
她听到了什么?
隔壁村的王财主派他们来的?
不是说好了的,一人花五百两买粮赈灾吗?
她可不可以骂粗话,喉咙好痒痒。
罗姑姑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姑娘,咱家是耕读之家,可不能骂脏话。”
刘稻香顿觉魔音穿耳,罗姑姑,咱俩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吗?
为毛这么了解她?
刘稻香要暴走了。
罗姑姑依然温温柔柔地说道:“姑娘,文人骂人都不带脏字。”
所以,骂人是一门高深的艺术咯?
刘稻香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罗姑姑,她可不可以求批发--批发套路!
她深呼吸,咱不能气,太气加熬夜,她水嫩嫩的肌肤又要变差了。
自我安慰一番后,刘稻香扯出一个笑容:“姑姑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作,天在看,迟早会遭报应。”
罗姑姑温婉一笑:“姑娘有进步,不过呢,姑娘,人心不足蛇吞象,依奴婢看,有的人啊,这是吃自家的饭挖别人家的粮。”
刘稻香眨了眨眼,罗姑姑,你骂人了!
罗姑姑的笑意爬上眼角,圣人还有三把火呢,更何况她们这些凡夫俗子。
那边,刘三贵已经气得脸色发青。
真没想到,当初高九叫大家帮衬乡里,结果,这个王财主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今儿他与里正去王财主家催粮,当着两人的面,拍着胸膛说两日后一定把粮运到。
结果呢,粮还没看到影儿,他就买通人来偷粮了。
刘稻香在一旁听了那些贼子的话,连连咂舌:“蠢得!”
罗姑姑笑了:“猪就是猪,溜去京城依然是猪。”
刘稻香惊了,瞪圆了杏眼傻傻地看向罗姑姑,大家看见呐,她又骂人了,她骂王财主是猪。
回头望一圈,大家都低头正忍着笑。
刘稻香伸手搓了搓自己冰凉的小脸蛋子,恨恨地说:“你们想笑就笑吧,我不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回应她的是一片哈哈大笑!
刘三贵这才发现,自家二闺女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撅着小嘴望着这边。
她的身后还跟着十个......呃,他不认识的人。
高九看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短八字须,说道:“那是咱主子给你们家送来的护卫,以后就留在这里看院了。”
他举目一望,入眼的尽是代矮的茅草泥砖房,又压低了嗓门问道:“我说刘老弟,你家啥时候才建好?”
刘三贵这才回过神来,答道:“过年前吧,今年大家遭了灾,咱家偏又赶在这时节盖房子,我寻思着,今年田里是没有啥出息了,不如让他们抓紧些,今年把新院子都盖好。”
他又想起高九说的这十人,又道:“无事,南倒座早就建好了,可以让这十人先住那里,我们家,等到腊月里了再搬进去,到时暖屋子,你可要赏光来吃杯水酒。”
“好说,好说。”高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刘家一年了还没盖好新院子,不知自家主子会不会急得另外调人来帮忙。
“可有看好日子?”高九接着又问。
刘三贵摇了摇头:“这天旱成这样,我哪有那心思,不过,总归不是太晚。”
高九又道:“要不,我帮你托人算算?看腊月哪一天是黄道吉日。”
刘三贵想了下,又提起游学的事:“那就多谢了,本来与夫子说好了的,今年秋后要去外头游学,如今这样怕是不成了,正好把新院子收拾出来,待过了年看看,若是来年光景好,夫子想带了我春日里去游学。”
他是想听听高九的意思。
高九觉得这事可行,因为,后年秋收后,刘三贵就要参加乡试,在这之前去游学一番,增长见识,是极好的事。
“正好,咱主子给你家挑的护卫里头,有两名男护卫,想来是要跟在你身边的。”
高九心中暗赞自家主子高瞻远瞩,算计到如此之远。
刘三贵一听,越发安心。
里正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插嘴道:“今儿偷粮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知九爷有何高见。”
这捐粮一事,本就是高九带的头,因此,里正才有这么一问。
高九笑道:“自然是叫人捆了那王财主去衙门,做不做善事是一回事,指使人来刘家偷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当初,我就说了,全凭大家心意,捐多捐少随意,若实在不想捐的,咱也不勉强。”
他这话是说给里正听,也是说给院里来帮忙的众乡邻听的。
“哎哟,真看不出来,那个长得像弥勒佛一般的王财主,竟然如此狡诈。”
“平日看谁都笑眯眯的,我早就说过了,他就像只笑面虎,你还偏不信。”
“谁稀罕他那点粮了,咱们多亏了刘三爷,咱们该谢的是刘三爷。”
“他一家子都是大善人呢,要不是他家,咱们今年还不知饿死多少人。”
“就是,再过一个多月,红薯就能收上来了,咱家啊,多亏了咱家大丫、二丫在刘家做事,今年一年,全都靠她俩干活赚钱养活我们一大家子呢!”
“别说你家了,我家也是呢!”
“刘三爷是个大善人呢!”
“好人会有好报的。”
“是啊,他家以后肯定会辉煌腾达!”
“光宗耀祖啊,刘齐氏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养子愣是被她往外推了。”
.......
刘三贵听得耳根子发烫,说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而躲在人群里的刘仁贵,更是嫉妒的咬牙切齿。
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也不知他肚子里又要煮什么坏汤。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刘仁贵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这死婆娘什么时候过来的。
“嘿嘿,吓着了吧!”刘孙氏乐呵呵地说着,但手上抓着的劲道更大了。
“看着三弟家发达了,是不是觉得很扎心!”
刘仁贵偷偷地朝四周望,还好没人注意到他这边。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哄着:“桃花,夜深露重,仔细着了凉,这里乱着呢,别跟着凑热闹,瞎掺和。”
刘孙氏朝他呸了一口,答道:“谁掺和谁还不知道呢!以为我不知你肚子里打什么小九九,刘仁贵,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坏了咱大儿子的好事,我会拖你一起下地狱!”
清冷的月光下,刘孙氏狰狞的面孔,狠狠地吓了刘仁贵一跳。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瞎咧咧啥?咱儿子老有出息了,我是那种毁他前途的人吗?”
刘孙氏相信,以前的刘仁贵绝对不会,但是,纳了翠花那小贱人的刘仁贵,绝对会干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
她娘亲说得对,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她的后半辈子得靠两儿子。
儿子出息了,她就能一辈子压得住这两贱人。
儿子前途毁了,她这辈子也就活到头了。
所以,凡是阻拦他儿子前途的障碍,她都要统统砸了!
“回去吧,有什么好瞧的,再瞧也不能瞧出一朵花来。”
刘孙氏不会让刘仁贵单独留在这里,拉了刘仁贵就往回走。
碍着邻居们都在,刘仁贵不好反驳,只好遂了她的心愿。
刘稻香冷冷地说道:“姑姑,刚才你可瞧清楚了,那个就是我二婶娘,被她拉走的那个,就是我的好‘二伯’呢!”
罗姑姑微微眯起了眼,在来之前,进孝就把刘家的关系都告诉她们十人了,更是把每个人的脾性都说得一清二楚。
刘孙氏开口闭口都是谎言,唯独对自己的三个儿女是真的掏心掏肺。
而刘仁贵么?
贪得无厌不说,还十分狡诈,十足的伪君子。
“姑娘,何不各个击破!”
刘稻香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嫣然一笑,一脸天真的问道:“姑姑,你说什么,我有听——没懂!”
罗姑姑并没多想,婉尔一笑,答道:“刘孙氏的软肋是她的三个儿女,还算有点良心,至于刘二爷么,刚刚姑娘不是看到了么。”
罗姑姑笑意盈盈地看向她,若连这一点都悟不透,那她真不适合了!
至于刘稻香适合什么,只有罗姑姑自己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