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香略微思索了一下,咬牙道:“就算他是真心又如何,我瞧不上,我爹娘也瞧不上,我才不信呢,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说不得以后他那老毛病犯了,岂不害苦了我妹子,再说了,我妹子与古令舒两心相悦,两家也已在说亲事了,我自是乐见其成。”
她遂又问道:“那莫副总兵也是长了一副坏肠子,难道,他不知,古令舒是何许人,想动他,怎么着也要掂量掂量一下。”
苏子烨答:“自古财帛动人心,我那兄长派余庆去办这事时,自然少不得要带上重礼,再说了,莫副总兵虽然会给古令舒穿些小鞋,可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只是叫他心中有些窝火罢了,年轻人的性子太急躁了也不太好,多多打磨一番,更堪大用。”
“你的意思是古令舒还不够好?”刘稻香朝他横了一眼,她的未来妹夫哪里不好了,说他不好,岂不是承认自家三妹妹的眼光不好?怎么可以有!
“他是可造之材,只是年纪尚轻了些!要想他将来的路能走更远,自是要借人之手好生打磨打磨,于他是有大益。”
苏子烨说得委婉,刘稻香听出他话里有话,终归那京营里,就好比一个更大的,人际关系更复杂的“后宅”,少不得也要勾心斗角一番,苏子烨大抵是觉得古令舒于手段方面,还嫩了点!
刘稻香的生辰宴一过,她顿时觉得自个院里冷清了不少,有心去找她家大姐姐玩耍,结果被告之,她家大姐姐随了自己的婆婆去了城外的一处道观打醮,说是要过几日才会回府。
无奈之下,她又想转身去娘家,结果去了之后,张桂花正忙着给刘春香议亲的事,她在一旁也帮不上忙,只得又恹恹地打道回府了。
而钱侧妃最近也把自己的小儿媳撇下了,她正乐呵着呢,左手热茶壶,右手抓着把瓜子嗑得起劲。
刘稻香去寻她的时候,钱侧妃正在听潘妈妈说着东院里发生的事。
“快些过我这边来,最近几日咱娘俩就在家窝着,甭出门打马吊了。”
潘妈妈在一侧补说:“最近东院那边热闹得不行,主子想拉了郡王妃在家看戏,结果叫人去前头一问,才知郡王妃出门了。”
“我原是想去找大姐姐的,结果她随了她婆婆去道观打醮了,正好回来时,想着顺路,便回娘家看了看,见过我娘老子正乐呵地忙着我三妹妹的亲事呢,哪里顾得上我。”
钱侧妃闻言乐道:“啧啧,看你那小抱怨的样儿,定是坐冷板凳了,想想你娘当初为了你,可是快愁白了头,如今有个她瞧中的人来求娶你三妹妹,岂有不应之理,可有说定日子?”
“尚未,我三妹妹还小着呢,我娘老子肯定舍不得早早把她嫁了。”
钱侧妃身有其感,叹道:“说得也是,就像兰儿,她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我视她如己出,若她那表哥真说要急着成亲,我还不自会急成啥样,光想想都舍不得呢!”
刘稻香劝道:“娘,这有何难,大不了设法子把妹夫留在京里当差就是了。”
钱侧妃拂掌道:“好主意,哼,那郭玉环不是可着劲儿瞧不上我家兰儿么,听说你爹就这几日要回到京里了,到时,我磨着王爷,让他给兰儿求个郡主的封诰,等她成亲了,我就使法子把那女婿留在京里与汤明远打擂台。”
汤明远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估计郭玉环要气死了。
“对了,刚才挽晴正说着那小丫头呢,哟,又在东院闹出不少事儿。”钱侧妃忙叫潘妈妈一一说与刘稻香听。
潘妈妈笑道:“郡王妃有所不知,那位郭姑娘如何才露出真性子,狠着呢,当日发生那样的事,还真怨不得王妃,出了那事,除了让她嫁给汤少爷之外,也就只剩吃斋念佛这条路了,谁知,她非但不感激王妃为她平了这事,还天天一早就跑去王妃来那里,怨怼王妃不该把她与汤明远说成一对,还在繁锦院里闹腾,说她非古千总不嫁呢!”
“那也得古夫人瞧得上才行。”刘稻香淡定地回答,没瞧见古夫人听说自家儿子相中了她那皮实的三妹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古夫人与张桂花相处得来,也见过刘春香不少回,自然也多少了解她是个什么性子。
钱侧妃笑答:“别看古夫人与京里的贵夫人大多不熟,可人家到底是外地官员的夫人,那眼力界儿也是不差的,郭玉环是个不安分的,估计她早已有所耳闻,况且,东院那位几次借机提起两人的事,古夫人都是与那位打哈哈,却是半点都不肯应下来。”
刘稻香微微皱眉,对两人说道:“我记得这个郭表姑娘的心机重着呢,怎会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事?”
“哎哟,奴婢的好郡王妃,那也得看与谁比呢,郭姑娘在她这个年纪,的确算是心机很重的了,只不过,若是有人暗中做推手,总会逼着她去与王妃唱对台戏呢!”
“此话怎究?”刘稻香记得,郭玉环虽然招人厌了点,但她好像也就与苏惠兰有些过节,而苏惠兰上回出了口恶气后,事后表示,只要郭玉环不再招惹她,她也不会再揪着不放。
潘妈妈一脸神秘地道:“崧泽院的那位藏得可真深,以前只觉得她是个直肠子,却不想,内里也有些心思,利害着呢。”
刘稻香笑道:“去了那边,便是个再蠢笨的,也会被逼出几分急智,更何况世子的喜好不敢叫人恭维,而王妃又是个利害的,她若不长出几分聪慧来,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的确,而且,我观那乌珠十分精明能干着呢!”钱侧妃对金镶玉身边的乌珠印象很深。
潘妈妈笑答:“两位主子说得是理儿,世子夫人如今手腕却是十分了得,郭姑娘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有世子夫人在背后撑腰呢,奴婢暗中打听到,世子夫人许诺,只要郭姑娘帮她多闹腾闹腾,最好是能气倒平王妃,她自会寻了机会帮汤明远讨个恩荫。”
刘稻香不解:“那便宜大嫂有这般大能耐?”
钱侧妃点头道:“她原是番邦公主,地位自是不一样,又是以和亲的方式嫁给了世子,她在宫中说话的份量自是与常人不同的,但也不能说明她说什么是什么。”
这话的意思?刘稻香的心思转了转,笑道:“就是不知郭表姑娘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管她呢!”钱侧妃答得很随意。
平王府自此日之后,又恢复了表面平静的日子。
只不过平王妃对于这个内侄女越发心中生厌,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而金镶玉伙同她的那几个堂姐妹们暗中挑拨着郭玉环与平王妃的关系,平王妃后来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金镶玉的堂姐妹们还在呢,她不敢留下搓磨金镶玉的把柄。
自此,平王府有一只潜水的看戏大军,刘稻香与钱侧妃则是主力军的领头人,每日搬了个小板凳嗑着瓜子看东院那边的热闹,婆媳俩再就三人的相爱又相杀点评几句。
自进入盛夏后,炎炎夏日越发难熬,六月初十这一日,更是热得人心生烦躁,只想摔锅砸碗狠狠地发泄一番。
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如同一个脾气暴躁不讲理的人,正把积攒了一年的怒气给宣泄出来,比不得阳春三月的娇俏可爱,也胜不过秋高气爽的明朗大度,这会子,正老不高兴地悬在那里,如同一只燃烧得发白的大火球,暴燥地热浪疯狂地扑向大地,整个京城如同一个能烫伤人的大蒸笼,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刘稻香总个人蔫蔫地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拿着一神仙鬼怪地话本子欲掉不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盹儿。
一侧的小丫头没精打采地拿着大蒲扇给她扇风,窗外的小草儿早已被晒晕过去,树叶儿卷缩着,正蔫啦叭叽的。
总个院里,只有知了在那里不安地吼叫着......
院门口出现身穿一身明蓝薄绸衫的罗姑姑,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边拿帕子拭着脖子处的汗渍,院里地面反射的白光叫她睁不开眼,她微微眯着眼儿,行走时轻快无声。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进来,远远的行了礼,罗姑姑朝那几个婆子点了点头,问:“主子可在屋里?”
“在呢,今儿天气太热,也没去玉梨院那边蹭午饭,听说是在屋里吃的。”为头的婆子忙答。
罗姑姑朝她点了点头,这才穿过月洞门进入后院。
这会儿正是午歇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罗姑姑撑着油纸伞行至正屋廊下,守门的小丫头正歪靠在门边打盹,丝毫都不曾注意院里来人了。
“咳!”罗姑姑轻咳一声,惊醒了守门的小丫头。
“做什么呢!”
那小丫头慌忙跪下道:“姑姑,我错了,还请姑姑宽恕。”
“等下了值,自个儿去领罚。”罗姑姑吩咐她。
小丫头无奈,只能应下。
外头这一动静,惊醒了正恹恹欲睡的刘稻香。
“可是姑姑来了?”
“是呢!”罗姑姑在外头应了一声,不时,便听到她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刘稻香叫碧玉打些冷水来让她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