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一连做了差不多一小时,后来又打电话叫来另外几个医生,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孩子的确的唇裂,上唇有6MM的连续性中断。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准备,但当确诊时,我的心还是像被什么东西使劲儿的捏住了一样,疼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苏嵘生和我妈都不好受,但两个人还是一个劲儿的安慰我。刘医生见状也有些内疚:“谁都希望宝宝健健康康的,但既然有问题,我们也该积极面对,对吧?其实做面部检查,最佳的时间是孕2324周,要不到时候再来看看?”
我用袖子胡乱擦了一通,强作镇定的坐了起来:“可是不是已经确诊了吗?”
“是确诊了,但到那个时期,能更准确的检查出唇腭裂的长度和宽度。”
在医生说这些话时,我弯腰穿好鞋子,苏嵘生和我妈想扶我,但被我不着痕迹的推开了。
我转向医生,尽可能露出一抹微笑,说:“谢谢刘姨,那我们先走了,你忙吧。”
我说完就往外走,门恰好朝向西边,门一推开,冬日的暖阳便打在我身上,刺得我的心和眼睛都生疼。
我当时真的特别绝望,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作一团了。我甚至觉得,像我这种人就该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值得被太阳光照射到的。
我走得很快,却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想着要离开这里。
后来苏嵘生追了上来,他抓住我的手腕说:“老婆,你要去哪儿?”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作势想甩开他的手,却甩脱不得,只能用很是绝望的声音说:“我没事的,我只是觉得惭愧,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所以算我求你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并没有怪你的,你为什么要惭愧?”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情绪的克制。
“因为我怀的是个不健康的宝宝,他的到来本该让你和其他家人感到幸福的,可是他还在我肚子里便让你们感到痛苦!”
他应该是生气了,我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了。我只感觉眼睛里又有眼泪要流出,我索性低下头盯着地面的某处看着。
“老婆,你看着我,你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高了些,但我依然不依不挠的看着地面。他索性一把抬住我的下巴,令我不得不看着他。
“老婆,若真要找个人背这个锅,那也只能是我。因为孩子也有我的一半,又是因我没做好安全措施才会有他的,是我没有调理好身体才出现了这一状况,所以责任应该由我来担。”他的脸皱成一团,就像一个皱巴巴的橘子,那种难过是显而易见的。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在他上,又流到了他手心里,他顿了顿说:“你别哭了,你真的哭得让我特别难受。我多想替你怀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替代,所以你就高高兴兴的把他生下来好不好?后续治疗和心理疏导这些事都交给我,我会办妥的。”
我想说好,可是一想到我的孩子将来一出生就会和别人不一样,不仅要面对一系列复杂的手术,还要面对他人讶异的目光时,我的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我犹豫再三,还是吐出了一个词:“不好。”
苏嵘生有点懵了,或许他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却还是又追问了一遍:“什么不好?”
我却突然不想哭了,从挎包里翻出手机,把眼泪鼻涕都擦干净后,靠着楼梯的栏杆,尽可能冷静的用商量的口吻说:“苏嵘生,我们别生了吧?”
苏嵘生震惊得睁大双眼,后来瞳孔又慢慢收缩,用尽可能温和却又不留余地的语气说:“我能理解你的绝望,事实上出了这种情况,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但你不能消极的去面对问题,孩子长在你的肚子里,难道你真忍心不要他?”
“我何尝会忍心,但我怕将来治不好他,让他有缺陷,一辈子受尽别人的嘲笑!”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的,我会安排做好的医生,找最优秀的团队给他治疗的。再说,唇腭裂和其他先天性疾病比起来,已经幸运很多了。别的人都没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呢!”
其实我的心里何尝不想要这个孩子呢,我主要是担心他的存在会让其他家人痛苦,让他自己痛苦。但见苏嵘生这么理智坚定,这些负面的想法便打消了。
之后,苏嵘生和我妈动用了很多关系,联系上了国内外面部整形这一块的专家。专家们开过会讨论,最后决定等孩子三个月后便开始做手术。
苏嵘生安排好这一切后,告知了我。我当时已经孕5个月了,腹部已经很明显的隆起来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不由一疼,我把手放在肚皮上轻轻的揉了揉:“3个月就要做?宝宝太小了,会不会很疼?”
“放心吧,我原本也有和你同样的顾虑,但专家们说唇腭裂最为适合的治疗时间就是出生后的36个月内。因为新生儿期间手术风险大,修复效果也不十分好,而太迟则给患儿及家长带来不利的心理影响,所以这个时间其实是最合适的。”
我点点头:“那好吧,既然这是他一出生就不得不面对的,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嵘生可能是觉得我的情绪太过低落了,便约我出门看电影。说实话,自确诊宝宝有唇腭裂后,我根本不愿出门,后来是被他半推半拉的带出门的。
看的是一部外国片,讲的是什么我却没注意,因为刚坐下我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是周萧发来的微信。
她本来给我发了语音的,我便回了句我在看电影呢,发文字吧。
她迅速发过来一条:“澜清,我也怀宝宝了。”
看到她这样说,我也着实高兴,一边吃爆米花一边与她聊天。苏嵘生见我一直玩手机,暗示要没收手机,让我看电影。但见拿我没辙,索性自己去看了。后来我爆米花吃完后,他便又出去买了一罐给我。
他刚走,他的位子便有人坐下了。我刚想说这里有人了,可在电影明明暗暗的画面流动之下,我寻着那么微弱的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