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风微暖,鸟儿在枝头啼叫。
带着一股子欢乐温馨的气氛,吵醒了梨箬。
阳光洒下,微微灼了她的眼。抬眸往窗外看去已是日晒三竿,她似乎睡了很久了。
动了动身子,脑子还是有些晃神。定眸回想着昨晚的一切,目光下意识的寻找卿晟的影子。不过,他似乎不在。
敛下眼中的失落,梨箬掀开被子自床榻中下来。从一旁的架子旁拿过外衣披上,梨箬凝眉揉了揉自己的额际。
“夫人,醒了?”抬眸便见到长歌敲门,而后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恩。”淡淡颔首,梨箬似往常那样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夫人,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了。”长歌端着温水放在一旁茜架上,将素白的毛巾放进温水里面。便候在梨箬身旁,轻声开口。
“一天一夜?怎么会那么久?”
“殿下已经让白公子给你看过了,不过是虚耗元气累坏了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原来是这样,殿下呢?上朝了?”梨箬凝眉看着梳妆台上不见踪影的镜子,有些奇怪的拧起了眉心。
“殿下上朝还未回府。”长歌微微俯身,缓缓回道。
“这桌上的镜子呢?”
“哦,镜子啊?这个镜子被轻舞不小心打碎了。”
“怎么没有换一个新的呢?”梨箬起身走到放着温水的架子面前,将手轻轻侵泡在水里拧了拧毛巾,回头看向长歌问道。
“长歌已经吩咐宁春她们下午出去的时候要记得购置回来了。”长歌轻轻一笑,敷衍着。这皇妃脸上那个犹如格桑花一样红的诡异的印记,殿下担心皇妃看到会吓坏自己。便吩咐府内的人先撤下所有可以照到人的东西,说是等他从宫中回来跟皇妃解释再说清楚。
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长歌,梨箬也没再开口去询问什么。一面镜子而已,王府会没有么?还要宁春她们再去添购?记得前日她们已经出府购置过府中需要的家当了,自己或许真的是太多疑了。自从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她已经不能再如当初一般,用那么单纯的眼光去看所有悄然发生的事情。似乎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就被蒙在鼓里,万劫不复。
低头看着水盆,温暖的水温包裹着自己微凉的手心。心中隐隐的倒影,让她发现了些许不正常的地方。
从手中拿起毛巾并且拧干了它,垂眸看着水波轻漾的水面倒映出的模糊轮廓,梨箬眼中的困惑一步一步的扩大。
不确定的巴眨了下眼眸,那水波中出现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好像并不是自己眼花。低头凑近水盆旁细细的看着,梨箬眸光一暗,瞳孔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潋滟光华般,只剩下暗沉无边的幽暗。
心里“咯噔”一声,她就愣在那里,盯着水面那隐约倒映出来的影子,良久没有开口说话。余光扫了眼没有镜子的梳妆台,还有不安的看着自己的长歌。梨箬望着手中的毛巾,她轻轻抬手用毛巾擦着眼角处的那块印记,一下两下。看着渐渐清楚的倒影,梨箬心里的惶恐不安逐渐加大着,那种感觉让她心里止不住的彷徨。
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挽回不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般的无助。可是怎么可能?毁容?!她不过就是睡了一天一夜醒来而已,怎么脸上就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东西!心中越急手中的动作越粗鲁,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还是无法擦掉那块诡异的让她无法接受的印记。
“夫人。”长歌错愕的看着梨箬那急躁粗鲁的动作,抬眸看了眼水中的倒影。心中一颤,顿时知道自己忽略了水中倒影这件事情,连忙快步迈向梨箬,按住她手中劲道颇大的动作。
“夫人,你这样会伤到眼睛的。”长歌急忙拉开梨箬的手,阻止她再去擦拭眼角的那朵恍若格桑花的印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擦不掉它?”看着水中倒影还是存在的那块印记,无论她使了多大的气力去擦掉。那印记就那么不痛不痒的存在着,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梨箬眸光一泄,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愤然的将手中的毛巾扔出去,连带着架子上的水盆全部推翻。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水盆的问题,一定是盆底里有抹不干净的印记,一定是的。
“夫人。”长歌一惊,想要去接住那打翻的水盆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水盆连带着架子打翻,溅了梨箬一身水渍。只是她仿若毫无知觉般,恍然的跌坐在地上。为什么?她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睡醒容颜就变了,这要她怎么接受?怎么接受脸上突然就长了一个类似胎记的东西!
“长歌,这是怎么回事?”紧握的粉白拳头因为她的愤然而微微泛红,她求救的看向长歌。她多想长歌告诉自己,是她看错了。
“夫人,这,这印记连白公子也诊断不出原因。不是中毒现象也不是中蛊后遗症,这朵红色格桑花一样的印记是在前晚,你疲倦入睡时,殿下就发现了。不过夫人放心,对你的身子并没有影响。”长歌淡漠的眸子亦是泛起淡淡的担忧,她蹲在梨箬身旁。掏出手帕一边帮梨箬拂去那些水渍,一边解释着。试图讲的委婉一些,让梨箬安心。
梨箬抿着唇瓣,呆愣的伸手覆上自己的右眼处,那里有着一块陌生的红色印记。以前,原以为有一天这张所谓倾国倾城的脸蛋毁去,她可以无所谓。可以不去在意。
可是到了现在才发现,要一下子接受似乎没那么容易。一块红的诡异的花朵图案就这样错落在眼角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邪魅隐秘。似乎是毁容了,可是又好像不是。梨箬轻轻的拧起了眉心,这块疤痕不可能来的这般莫名其妙,会是因为什么呢?她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箬儿。”卿晟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梨箬一身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神色有些茫然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而架子水盆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痕。
卿晟敛下心里的痛意,挥手让长歌率先下去。便缓步来到梨箬面前,俯身将失神的梨箬揽腰抱起来。
“怎么了?怎么让水溅了一身,赶紧把这长袍换下。虽说是夏天也很容易感冒的,怎么可以如此大意?”抱着梨箬来到床边,低下身子将她轻放在床上,卿晟凝眸轻声斥着。
“卿晟,我脸上那块东西是怎么回事?”梨箬回过神来,任由卿晟解下自己那素白的锦袍,她眸光清净澄澈却带着淡淡的委屈和不可置信,就那样望进卿晟黑得不见底的眼眸里,让他心中一颤,泛起淡淡的怜惜。
“箬儿,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没事的。我自会查清楚,给你一个答案。”卿晟扯过一旁的红色长袍,披在梨箬纤细的身子上,淡淡开口。
“答案?你怎么去查?这莫名其妙毁了我容颜的红色印记,把我弄得鬼不鬼人不人的,你从何查起?我今后还能见人么?”梨箬淡淡的笑着,她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想让自己沉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却越发的觉得匪夷所思,越发不能接受这个诡异妖冶的红色印记。它仿若一个封印,仿若一个胎记,把自己的心封了起来。让世人近不得她半分,她也不敢近世人半步。
平常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脸上有这么怪异胎记的女子,即使她是个现代人要一时妥协接受亦是难度。何况,这是个看中相貌的年代,她这样出去只会被人唾弃嘲笑罢了。她知道,她该冷静,该镇定,该对这些不屑一顾。可是她需要时间的,她不过也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
在风烟阁,她看过太多因为容貌被毁只能屈辱于男子下身被虐身亡的女子,她看到太多相貌不好而被阁里姐妹嘲弄被客人戏弄的女子。
一时间从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转变成一个脸上出现妖冶花迹,带着不详的女子,她怎么能轻易接受妥协。
“箬儿,你怎么就不能见人了呢?本皇说可以就可以,只要是你的,包括你脸上这块印记,我都喜欢。”卿晟将梨箬拥入怀中,声音清润富含磁性,伸手覆上梨箬的右眼。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箬儿,本皇觉得这个印记很美。在你脸上,一点儿都不丑。”
“胡说,昨晚你还说我丑来着。”梨箬窝在卿晟怀中,轻轻的撇嘴。嘴上虽然是埋怨的,面上却浅浅的笑开了。
“箬儿原来这么记仇。”卿晟轻轻的笑了,笑声低沉好听,犹如一阵清风悄然驻扎进了梨箬的心里,吹皱了一池春水。
“我一直是这么记仇的,你不知道么?”梨箬抬头瞪了卿晟一眼,素手一勾,整个人就攀在卿晟身上。“你真的不觉得可怕么?我脸上的这东西,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厌恶,你真的不觉得骇人么?”这样一块狰狞的东西,再怎么妖冶也都掩盖不了自己容颜出现裂缝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