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的我,还未满十岁,也未到莲花宗……
那个年代,不比如今太平盛世,那时候,根本连填饱肚子都是件奢侈的事,家家都是茅草屋,有些穷苦人家,连糊窗的纸都买不起,一到冬天,寒风刺骨,不知冻死多少人。
不过,父母的伟大,不论哪个年代,都感人肺腑。
大人们为了让孩子活下去,用仅剩的钱,建起一个学堂。
将孩子们送到学堂之中,说是学堂,但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时代,哪里还有心思学知识,就算有心学,也没有人教。
学堂的老师,是一个村妇,她有着清澈的眼,一头秀发束缚成麻花,比起老师,她更像是保姆,看管孩子的起居,保证孩子的一日一餐。
那个时候,一日一餐,已是非常奢侈的待遇。
很多孩子的家长,都在那场冬雪里长眠,再也没能看到春日的暖阳。
老师当然没将这些告诉孩子,只是默默将孩子们,当做亲身骨肉。
我也是学堂里的孩子,却不是被大人送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更准确的说,那时候,我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个人。
人会冷,会累,需要吃饭,会累,需要休息。
孩子贪玩,无论多么严酷的生存环境,都挡不住他们玩闹的心。
可偏偏,这些都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莲真一抬起手,看着那纤细白皙如莲藕的玉臂,眼中的情绪,让人难以读懂。
她接着说道:“我不会冷,不会饿,只要我愿意,我甚至无需睡觉,但看着其他孩子都在吃饭睡觉,我也会跟着吃睡,倒也没显出什么异样。
更可怕的是,我仿佛天生不喜玩乐,那些孩子在外飞奔,打闹,在沙地上画格子,男孩子追逐女孩,将她们推倒……
一切的一切,我都没有一点兴趣,我依稀记得,那时候有个男孩,跟我差不多大,皮肤黝黑,鼻子上挂着鼻涕。
他总喜欢来找我,教我各种游戏,想和我玩,但我真的觉得无聊。
我没理他,一直如此,到最后,我开始骂他。
不断热脸贴冷屁股,他当然会生气。
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小孩子去控制他的情绪。
所以他将我推倒,用石头砸我,尖锐的石头划开我的手臂,伤口外翻。
那是我第一次受伤,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不同。
我根本连一滴血也没流,手上的肉翻开,却只有无暇的雪白,仿佛那不是肉,而是某种植物。
他吓坏了,哭喊着说怪物,就再也来找过我。
不久后,老师来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孩子们支开,将我带到一个特别的房间:‘从今天起,你不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起住,这里,便是你的房间’
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和那男孩一样,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奇怪的是,当时的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觉得陌生与排斥。
我忽然觉得,我根本不属于这里。
同时我也明白,这个学堂,也不再欢迎我。
所以我连夜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几乎只剩下学堂的小镇。
现在想来,我也差点儿被吓到,作为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居然有勇气离开小镇,走向未知的风雪,这简直不像一个人类。
亦或者,我根本就就不是一个人类。”
听到这,叶凡心中如何不震动。
这个如天仙下凡般,高高在上的莲花宗圣女,竟有着这样的过往。
倒也不能说如何惨痛,只是有些……怪异,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是不是听起来很可怕?”莲真一笑的淡然,淡然中,却透出一丝凄凉。
叶凡很想说,这样的事,在天玄大陆很正常,相比那些茹毛饮血的魔族,这奇怪体质,根本再平常不过。
但他没有这样说。
女人是感性的生物,她愿意开口跟你讲起过去,你却一本正经讲道理,这是自寻死路。
她们需要的,永远是情绪的共鸣。
叶凡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只有这样,才能传递手心的温度。
他直视她的眸:“无论你的过往如何,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我们曾经经历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叶小友,你……”四目相对,莲真一当然能从叶凡眼中,看出那一抹真诚。
细细想来,他们的确经历过许多。
从茅庐的相会,捆绑,共同生活,抗敌,再到秘冢内的星海漫步……
莲真一颔首,她的面颊,竟已微红:“对我而言,叶小友,又何尝不是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谢谢,你的手很暖,我感觉好多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莲真一的呼吸才终于平复,她抽回手,接着说起往事。
“离开小镇后,我走在风雪中,一刻也未停下,也不知是为了逃离,还是一种向往,现在回想起来,后者的成分,似乎更多。
我向往外面未知的一切,我也终于不用再装作需要吃饭的样子,跟不用在夜深人静时,强迫自己入睡。
我仿佛离开笼子的鸟,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我甚至欢快的跳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有情绪的,我真的感到开心!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并非没有情绪,只是没有待对地方,才只会感觉到无趣和拘束。”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那接下来呢?”
听到这,叶凡心中莫名出现种共鸣。
并非情绪的共鸣,而是仿佛亲身经历过。
他完全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莲真一却没注意到叶凡的异样,她接着说下去。
“一个孩子,女孩,独自在外,当然是遇到人贩子。”
“人贩子?”
叶凡心中的熟悉感越发强烈,他甚至有理由怀疑,他前世是否就是那个人贩。
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未出现前世记忆,他只能继续听下去。
“没错,人贩,三五个大汉,为首的一人独眼,脸上有刀疤,准确说来,他们本来并非人贩,而是山贼,靠打家劫舍为生。
可当他们见到我这独自走在风雪中的女童时,却不约而同选择成为人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