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几句,才得知雁长歌和莫夫人有姑舅关系,论辈分,莫晓晴得管他叫声表哥。秦飞恍然大笑,怪不得两家如此亲昵。
天色不早,雁长歌还得回府照看有了身孕的夫人,见秦飞心情开朗,便起身辞去。
秦飞慵懒的躺在行军床上,耳里除了兵甲厚重的声响,就是呼啸阵阵的寒风。万千思绪缠绕心头,最后竟是昏昏沉沉,也不知是醉了酒,还是跋涉之后的困顿。
这一觉睡得出奇的沉。
次日,大雪。
秦飞悠悠醒转之时,帐篷外光线昏暗,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坐起身来,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壳,伸手一抓,从虚界中取出个水壶,仰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直把水壶里的清水喝干,才舒爽的呼出一口浊气。
外边声势喧天,应该是苍雪军区的人到了。
秦飞回想了一番昨夜之事,踉跄着起身,走出去几步,脚下才恢复了力道。没想到川北之酒,竟也如此醉人。出了帐篷,见帐篷边有个军士站岗,于是问道:“苍雪城的人来了?”
军士如实作答:“刚到,几位将军都在大帐里呢。”
秦飞庆幸的松了口气:“苍雪城那边,谁带队啊?”
军士摇了摇头,他的岗位距离辕门较远,周遭也无人可议论,因此不知。
秦飞谢过兵大哥,径直往中军大帐走去。剑阁大营的兵将昨夜已知秦飞来到的消息,多是得了雁长歌吩咐,因此见秦飞在营中探头探脑,都不阻拦。
靠近了中军大帐,隐约可见熟悉的苍雪玄甲,不由得心生亲切。自个儿的虚界当中,还有灵雎姐姐送的那一套玄甲呢。
心怀忐忑的往前,正想进入大帐,那大帐木台下的一员偏将却抬手将之拦下。秦飞偏头一看,恰是昨夜见过的刘开疆。
秦飞只道是怕打搅里头说正事,并没多想,立在原地轻声问道:“刘将军,不知苍雪军区,是何人带队?”
刘开僵淡淡一笑,摇头道:“卑职不知。”
“哦……”秦飞挑了挑眉,大概看出来,眼前的偏将怕是对自己有些成见。
哼,看雁大哥面子,秦大爷不跟你计较!
可苍雪城的人就在里头,秦飞有些心急火燎,偏头问向另外一人,那人也摇了摇头。
“搞事情?”秦飞心里警醒。
想起昨夜雁长歌吐的苦水,总算是有所体会。他身为总兵,尚且被人刁难,何况自己初来乍到,而且头上不过是个虚职。纵然有些功绩,川军之中却无人见过。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搞点事情,真不把老子当回事了?
秦飞昨夜在莫夫人那憋了一肚子火,总要找地方倾泻。
“不让我进,又不告诉我来人是谁?”秦飞没那么多弯弯绕,有气直接撒,“故意的?”
俩人眼观鼻、鼻观心,只不搭理,一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态度。
“我非要进呢?”秦飞冷笑连连。
刘开疆这才哼声答道:“三方将领正在开会,没有通传,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那番不亢不卑的模样,还颇有几分气势。乍一看,倒像是秦飞无理取闹,强闯中军大帐了。
如果真有这条军令,秦飞的确奈何不得,可气的就是,刘开疆明明在此处当值,又偏偏不说里面是谁。他不说也就算了,还让周围几个人都不说。
“呵呵……”秦飞强压下心头怒火,冷笑摇头,径直转身。一边走向院门一边道,“告诉你们头儿,若川军永远埋没在此,甚至解散,怪不得我秦飞无情,要怪,就怪帐前这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果真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去。
秦大爷忍得了丈母娘的气,忍不得你们这些王八蛋勾心斗角!
刘开疆和另外一名偏将面面相觑,压根没搞清楚秦飞话里的意思,然而涉及川军荣辱,刘开僵还是进了大帐,将此事附耳禀告。
“秦将军走了?”主位上的雁长歌大惊失色,咬牙喝问:“刘开疆,你从实招来!”
刘开疆支支吾吾,哪敢将实情道出,只推说秦飞威胁于他,辱骂之后,负气而走。
帐内的苍雪、西都众将这才知道秦飞正在剑阁大营,纷纷议论起来。此时大帐之内忽的蹿起腾然杀气,一个冷如霜雪的女声传来:“雁将军,此时你务必给我苍雪城一个交代!”
言罢起身离席,披风一转,脚步甚急,直出大帐。
秦飞在江湖上自报家门,都说是“苍雪秦飞”,苍雪城方面的人要交代,也在情理之中。
雁长歌嘴唇蠕动数下,却知道那名女将是何许人也,强行将喉咙里那声“学姐”咽下,目透杀机的看向了一脸懵逼的刘开疆。
刘开疆尚不知错,支吾道:“卑职也不知为何,秦将军到了帐外就为难在下,想要强闯,卑职也是尽忠职守啊!”
雁长歌冷哼一声:“你难道知不知道,秦飞是什么人?”
旁边的谢持劝一句道:“雁将军,那秦将军不过领一虚职,咱们三大军区要员集会,他应当回避。刘开疆拦下他,也是职责所在、情理之中。反倒是秦将军年少轻狂,不懂军队规矩,而且出言辱骂,成何体统?”
“哦?”雁长歌气极反笑,戏谑的看着陈武道,“看样子,谢将军反倒认为,是秦飞的过错咯?”
想到自己一心为了川军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却被这几个人的傲慢自恃毁于一旦,雁长歌恨不得剐了这几个见识浅短的莽夫。
谢持呵呵一笑:“孰对孰错,自有公论。现如今,秦飞冲撞大营,辱我军威,该当何罪?”
雁长歌却不能把秦飞和莫狄的关系明说,其余之事,说了这些人也不见得信,轻叹一声:“军威?呵呵,川军已经十年未战,军威何在?”
“这……”谢持被说到了心头之痛,一时竟无法反驳。
雁长歌丝毫不让,声音愈发冰冷:“苍雪城外,秦飞还是一介平民,他击退泰米尔,扬我国威之时,我川军军威何在!”
谢持眼眉疾颤,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秦飞还是一年级学员,便在丽疆力战神木邪教,刀斩其分舵主西思白!扬我华夏国威之时,我川军的军威何在啊!”雁长歌几乎是在咆哮,说话间用力的一拍跟前案几,竟将那木案整个拍成齑粉,堂下的川军将领战战兢兢,哪里还敢说话。
“西思白是谁,神木教第一天才,你不会没听过吧!”
“你们这些身无尺寸之功,只知道拉帮结派的王八蛋!他吗的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说军威二字!军威是你他吗的勾心斗角斗出来的吗?”
雁长歌越说越气。
“军威,是嘴皮子说出来的吗?”
“是你妈的动了十年嘴皮子说出来的吗?”
“军威军威,是他妈的他妈的,上战场,打出来的!懂?”
雁长歌指着刘开疆、谢持两人,怒不可遏骂将开去,恰是抓着如今川军的死穴,让人不敢还口。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也不管这大帐内还坐着其他军区的高官。从苍雪女将离席之际,如今的川军就已经脸面无存。
终于气息一收,无力的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昨夜才求秦将军,日后攻伐诺鲁克之时,带我川蜀子弟出征,秦将军也答应了……”
“什么!攻伐诺鲁克?”谢持眼睛猛的一颤,腮边的胡子都跟着抖了一抖,那勾心斗角的阴暗目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寂多年的熊熊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