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又回青苏

说忘记洗,倒也不全对,毕竟在海水里冲了一遭,后来往虚界一扔,秦将军心神大耗,暂时忘了这事。

取出来一穿,厚重的玄甲仍有浓烈的血腥味,染着猩红的色泽,让莫晓晴不禁皱了皱眉。看见上面的刀痕、血痕,心疼的同时,又骄傲起来。

正穿戴整齐,秋凝的声音远远传来:“晴儿,晴儿?已经靠岸了,秦飞醒了嘛?外头人好多!”

匣湾大营的守军只有两千,就算有苔岛回来的船队,也不会超过一万。说人很多,要么是有其他部队到了,要么就是无数百姓。

秦飞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看似一脸淡定,实则是没睡醒。等他离了船舱,看到匣湾沿岸,人山人海,数十万百姓翘首以盼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仿佛被电流击中,浑身酥麻,骤然警醒。

看着那一双双饱含希望的眼神,秦飞的脚步越发沉重,走下长长的木梯,终于登临陆地,感到千千万万双目光汇聚,竟觉如泰山般沉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们期盼着英雄回归,期盼着民族统一,可更期望自己孩子、自己的丈夫能平安归来。

驻守匣湾的主将何俊早已列阵相迎,本欲在秦飞下船之时礼炮齐鸣,却被秦飞抬手止住了。那些要点鞭炮的百姓一个愣神,也没敢下手点火。

何俊领兵多年,早已从眼前的年轻将领眼中看出来无限悲怆,心里亦是苦笑:这种事劝不来,只能说——习惯就好。

麻木了,就好了。

场面肃静,落针可闻。

墨衣玄甲,巍然肃立。

直到匣湾港上血茫一闪,一声铮铮锋啸冲天而起,秦飞高举血刃,用尽全身力气,汇聚了所有修为,字字发力的嘶吼道:“敬,二十六万牺牲的将士!”

何将军一直盯着秦飞的眼眸,不知为何,自己早已麻木的双眼,也跟着躁动起来,跟着湿润起来,嘶声竭力的喝声:“放——”

“轰——轰轰轰轰!”

百门礼炮齐鸣,爆发出隆隆如雷的响声,祭奠为了民族统一,毅然奔赴汪洋,献出生命的无数烈士。

有时候触动人的,不是工笔刻画的美好场景,不是深刻隽永的人生哲理。

而是战甲上来不及清洗的斑斑血迹,是深刻在战甲上的道道刀痕,是青年英勇赴死的慷慨,是这没有顿挫的粗犷喊声,是随那锋芒骤然昂起的民族脊梁!

秦飞呼吸起伏,声音打颤,泪如晨星般,随刀锋斩落,扬天长啸:“洒热血,铸一统!迎,宝岛回家!”

何将军鼻息一抖,泪水一下没忍住,当时什么也不顾了,捏紧了双全喝道:“迎,宝岛回家!放——”

“放——”

“放——”

炮火一轮接着一轮,再没有说炮弹金贵的说法,与鞭炮声,无尽欢呼呐喊声,连成一片,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浪,远远的,传到了海峡那头。

——

长安舰队在匣湾驻扎,肖元帅统筹苔岛军务,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得身。秦飞于是将船只尽数交付何将军,领军转走陆路,绕武夷山脉,直上江东之地。

寻了江东副总兵关胜志,问了却知,关夫人乃是姓李,并且就在府上。请出拜见一番,却不是秦飞记忆中的母亲。

只得悻悻离去。

数天之后,青苏城东门,夏日正好。

青苏府尹章大人早就得到秦飞大军返乡的消息,排开仪仗出城迎接,同来的还有秋家主秋树人,以及数位家族大佬。

见到秦飞,免不了又唏嘘一番。

秋树人得知一千名秋家子弟,只回得来四百二十四人,饶是他定力再好,也难免泪洒当场。秋雁城的父母也在,其母伤心欲绝,当场晕倒。其父纵然老泪纵横,却始终直直站定,昂首挺胸!

眼里闪烁着无匹的光辉。

华夏子孙,为了民族一统,纵然牺牲了,也是无上的光荣!

秋家,以你为傲!

秦飞领兵回了青苏,秘境里修养的伤兵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于是将兵权移交。一应后续奖赏抚恤,皆由章丰文处理。他则是在四英厅住下,一面暂作休养,一面等候圣旨。

经过近两个月的整修,秋府早已修葺完毕,恢复了原样,连附近的道路都整修一新。秦飞心事重重,除了吃,就是钻研武艺,打磨刀法。游园、逛街之类的活动全都谢绝,就连青苏府尹章大人几次相请,也都不予理会。

秦爷现在要静心!

偶尔早起,会在窗前伫立,看着四英厅里的舞绝出神。

想起在花莲阵北,她在绝境之时建议自己进攻,并随自己杀入敌阵,浴血奋战的情景。很难想象她之前只是个善舞的女子,就连称呼的“将军”二字,还带着些软软的唱腔。

该不该把秋梦这样的人也带上战场呢?

看着眼前无限美好的舞姿,秦飞陷入了沉思,就像看得呆了一般。

正呆滞间,忽然有人敲门。

连忙去开门,原来是晴儿、秋凝,两女看见打开的窗户,“噗”的一笑。秋大小姐取笑道:“我道你还没起床,原来是在偷看梦儿跳舞呢!”

秦飞心思坦荡,倒是无心辩驳:“对啊,没事看看。”

莫晓晴倒是看出他的几分心事,不过自从苔岛战后他都这样,慢慢也就习惯了。

“相公,前几次章大人来请你,你不是没去嘛……”莫晓晴还在寻思着这事怎么说。

秦飞已经反应过来,哈哈笑声:“怎么,找到你那儿去了?”

怎么说,莫晓晴也是秦飞目前唯一的正经夫人,徐青纱虽然也是,可还不那么正经。

“啊哈,是哇……”晴儿嘻嘻一笑,露出往日的俏皮,冲相公吐了吐舌头道,“章大人说,梦江要兴修水利,造福民生。又逢年初两场大胜,国威远扬,所以和秋家联合,就在四英厅江畔来一场赛诗会。”

秦将军茫然瞪眼:“赛诗会是个什么鬼,‘赛吃会’我还考虑考虑!虎子、项少都会考虑哒!”

看他那夸张的表情,就知道是被吓住了,秦将军书没读过几本,哪里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不过所谓文治武功,将士们在外头打得好,这些文人士子多写诗篇传唱,也算功德一件。否则埋没了将士之名,那可非吾所愿。

秦飞打了个呵欠,心说早餐还没吃呢,跟我说这档子事,完全没兴趣。

秋凝去那窗边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一阵精彩,冲那远处之人瞪了一眼,脸颊有些发红的把窗户关上。对秦飞道:“昆都一战、苔岛之战,你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功,章大人无非是想请你坐镇,也好给天下青年一个榜样。”

秦将军的呵欠打得更长了:“榜样个锤子,你们谁去不行啊,我就一文盲,坐镇赛诗会?这不是叫人笑话嘛。就算不用我作诗,万一那些个文人士子要与我说话,我说话的水平,咳咳,你们是清楚的。”

秋凝早料到他回这么说,嘻嘻发笑:“我反而觉得你说话的气势非同一般呢,在匣湾港口,你两句话说得数十万人垂泪——何将军的外号可是‘何无情’呢,都哭得停不下来。”

“也就那两句话了,重复不了。前天咱们回青苏时,你见我还能说啥。”秦飞坦诚的叹道,那般情绪,既豪迈又痛苦,让人怀念,却又让人心悸。、

说起来也是,赛诗会这样的事情,太过文艺了。

秦飞忽然想起一人,面色郑重的道:“秋凝,花莲港一战最是惨烈,雁城他们自爆之时,秋梦在场……秋梦能歌善舞,诗词方面造诣定然不浅,这赛诗会让她坐镇,再好不过了。”

正说话间,屋门处寻来一人,恰是刚刚舞罢的舞绝秋梦,白裙如雪,沙薄如雾,衬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看起来曼妙非常。上凸下翘,一双玉腿笔直修长,加上她舞绝的气质,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凝姐姐,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呀?”秋梦展颜一笑,好似绚烂的海棠。她两鬓沾有点点露珠,额前香汗涔涔,鼻息轻轻点点,叫人忍不住怜惜。

秋凝招呼她进屋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一边将赛诗会的事情说了。

秋梦自小受文艺气息熏陶,对此深感赞同,既要有人在边疆杀敌,也要有人在后方歌颂。当即点头同意,又目光盼盼的对着秦飞嫣然一笑:“那将军呢,将军去不去呀?”

秦飞对她嘴里的这声“将军”特别敏感,心里打鼓似的跳起来,几分敷衍的咧了咧嘴:“看看再说吧,指不定到哪天我就闭关了呢。”

“这样哇……”秋梦抿了抿嘴,脸上的失落一览无余,那般微蹙的模样,真叫人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

莫晓晴哪还不知道秦飞,嬉笑着道:“相公,你哪是要闭关呀,你是要睡懒觉吧!”

秦飞心情大好,和晴儿眉来眼去,心里发痒:“知我者,晴儿也!”

寻思着这样拒绝别人也不大好,于是问声:“秋凝,那赛诗会何日举行?”

秋梦见事有转机,一双眸子闪闪亮亮,盼盼的看着秦飞。

秋凝婉儿发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