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易被喝退后,宛若被雷击后失神地走在大街上。自爱啊,似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吧,我去管他们干嘛呢。
无聊走到一码头,虽然到了中午,人流却还是向这边涌过来。码头上有一些船舶停靠,大多是捕鱼的小船,也有转卖瓷器锅碗的商船。此外这码头一条水泥路一字排开都是些小商贩。从小物小件的日常必备到瓜果蔬菜,倒像是一个大卖场。
栾易朝着人流走去,听到电视剧里常见的卖艺台词。不免心动,街头卖艺栾易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抱着看一看就走的心态,栾易也挤了过去。
这支卖艺队伍只有三人。一人拿着个瓷碗敲着铜锣,一副标准的给钱才能看的商人嘴脸。另外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十五六岁的小年轻。
栾易是后来者挤在人群里面,倒是蒙混过去,没有掏观赏费。只见那小女孩做帮衬,又是搬东西又是拿道具的,累的小嘴喘着粗气。
第一个节目大家都看的眼熟,三样道具一上来顿时观众就明白要表演什么了。一块敲满钉子的木板往地上一放,又是三块早在一旁准备好的寸厚青石板。还有一把看样子都有十公斤以上的石锤。
小年轻在钉板上一躺下,一根根钉子就把皮肉顶的凹陷进去。那敲锣人换成了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自己则过去亲手把石板一块块地叠在人胸口。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请大家互相借一借。我哥哥表演这个很痛的。”说完小女孩大约是感觉有些累了,把铜锣放到地上。双手捧着瓷碗望着众人。
小地方的淳朴人民是有血性,有人性的。对这种感情牌最没有抵抗力,立即有人把硬币扔进了瓷碗中。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紧接着地上大把大把的都是人们扔下的硬币——出于各种心态。
“大哥哥,大哥哥你也给点吧。”小女孩发现了栾易没有给钱,暗中拉了拉栾易的衣角,一对充满渴望的眼睛望着他。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女孩忽然把手放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正在表演的两人。“当——”一锤子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寸厚青石板依旧在少年胸口完好无损。
显然是提锤之人少用了几分力气。
“哈哈,各位乡亲看明白了吗,咱们这青石板是正宗的,绝对不是胶水粘起来的。”原先的敲锣人吃力地把石锤靠在身上,随后将周围扫视了一圈。眼神在那些跃跃欲试的人身上来回转悠,一边笑嘻嘻地怂恿道:“各位相亲想试一试的尽管上来。砸不坏说明石头没动手脚,砸坏了说明表演成了。”
真别说,这招十分奏效。当即就有两年轻小伙对望一眼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这两人一瘦一壮,也不知道是不是表演者的托。先是瘦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没打碎石头,随后那又高又壮实的,“砰”地一锤子,将三块石头全部给敲断了。最上面那一块,还因为裂纹太多而碎成了好多块。
这卖艺表演果然是表演人多才多艺。脸上只不过在锤子落地时才闪过一丝痛苦。旋即便从钉板上毫无伤口地站起来,把身上的石粉一掸。向着周围群众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血肉筋骨,遗之父母。这种人怎么有脸活下来。”
“是啊,在外面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还真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做这种事。”
“你们小声点。搞不好人家父母已经过世了。不要在背后说小孩子闲话。”
吞噬过虚丹的栾易,听力比寻常人好上许多。人生嘈杂之中,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的窃窃私语。
栾易循声看过去,只见这些人都静静地退出了围观者的队伍。还有不少的观众,也是悄悄地退走了。
“‘血肉筋骨,遗之父母’,这和卖艺表演有什么关系。难道做什么事情还要得到双亲的肯首吗,这里的老人信的都是什么歪理。”栾易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理由,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拿自己的才艺来表演赚取钱财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是错的。
只不过栾易身上确实没钱,那小女孩也是楚楚可怜。若是人家再追问上来,自己没钱拿出来强行要走,不仅丢了自己的脸,也怕伤了小孩子的心。一念至此,他也趁着热闹暗自从最前排退了出来。
“小伙子不是喜欢那种表演么,怎么不看了?”没走多远,三个聚在一起讨论刚才事情的老人认出栾易是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以为栾易和他们的想法一样,三人对栾易产生了好感,多管闲事地问道。
“老婆婆,你们说的‘血肉筋骨遗之父母’是什么意思,难道卖艺也有错吗?”栾易心头刚被压下的无名之火再次涌起。
“血肉筋骨遗之父母说的是哪吒割肉还母,刮骨还父。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卖艺这种事情让成年人去做不就好了吗,非要几个孩子在钉板上面咬着牙。就算白给我看我也不要看。”一个老翁在旁边满是火气地说道。
“还是不明白。”
“哼,年轻人就是这点浮躁。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了。孩子是亲生的,是身上的一块肉。受苦受累那叫磨砺,这样子卖艺那是在父母心头滴血。镇上花店那插画女人的儿子就是一点都不懂,难怪那女人发疯一样地打儿子。”
“老人家,那什么是自爱?”
“自爱是什么玩意,扯那些娘们的词儿有什么好的。不管强势还是弱势,总之要把自己给安安全全地保护好了,不要被人欺负!”
“他们是自愿的。”
“在旁边看热闹的,那都是欺负人。”
“那怎么阻止他们呢?”
“你别去凑热闹,看的人少了。他们自然就回去了。小伙子还年轻吧,也不要在外面晃荡,回家吧。好好读书,要么找份好点的工作。”那老翁喝一口闷酒,满身酒气地拍了拍栾易的肩膀,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巷子里。
这话说得栾易又是一阵失神。花店的插花妇女栾易是见过的,还亲眼目睹了和儿子剪刀相向的场面。虎毒还不食子,栾易那时候确实是懵了,只觉得花店这女人要么是发疯了,要么是个后妈。不然哪会这么狠毒。
要按老一辈的这么说,那就说的过去了。
自己也是一样的,只是做的事情没让父亲发现。所以虽然栾易心中有愧疚感,那也仅仅是愧疚感而已,没别的什么想法。
自爱,就是保护我自己不受伤害吗?
那和忍让不是矛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