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墓内。
“抱歉,没有帮上您,反而还连累了您。”
魂魈一脸尴尬的杵在阁门外,看着缓步而出的楚墨白,笑的有些苦涩,有些无力。
他身后,沐玲血,山傀山魈两妖兄妖弟各自散立,看向楚墨白的目光带着浓浓复杂。
他们在门外听的真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明白,毕谕的出现一定不是巧合,肯定是哪里出了疏漏,让他得到了消息。
不过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问题就出现在楚墨白自己身上,与他们无关。
对此,楚墨白心知肚明,但没打算解释,这样的误会,对他现在的处境有利,所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行了,真要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就这吧。哦对了,那丫头的魂印我已经解除,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收回她体内的煞火,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还是那副样子。”
“哼,要我看,你是信不过我们,故意留下让我们投鼠忌器的吧!”
沐玲血一斜眉,忍不住冷冷一哼。
楚墨白微顿,侧着脑袋瞄了她一眼,不屑道。
“小矮子,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你!”
“王八蛋,老娘祝你死无葬身之地!”
“行,那就借你吉言啦……”
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在身后你扯我抱,乱作一团的众人目视下,他踏出了门庭,渐渐没入远方幽幕。
那里,一男一女两名稚童的身影静立,男童全身暗金,女童全身玉白,对他龇牙咧嘴的,极不友好。
“走吧?还杵在那儿干嘛,挺尸?”
“嘶嘶!”
玉女嘶嘶两声,阴青色的小脸瞪了他片刻,才忿忿不已的转身向前走去。
楚墨白跟在身后,踏门而出之际,他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阁门,顿了顿,默然一叹,转身大步离开。
他知道,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儿重了。
但为了彼此安好,这是他经过思量后,眼下最好的结果。
不是不喜欢,是实在没那个精力。
漂亮的小娘子谁不喜欢,要知道,他不仅口花花,心也花的叮当响。
可是,他现在的处境却逼着他将那副嘴脸收回去,抛开彼此间的身份不说,单指他自己的处境,他能不能活着重新见到地面上的太阳都不知道。
以后?
以后再说吧。
就这样,他跟着龇牙咧嘴的玉女与面无表情的金童离开了,他身后,紧闭的阁门内,一双燃着幽幽血焰的火瞳隔着窗扇怔怔的看着他,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
地下世界,暗无天日,跟着两个小豆丁一路穿桥过水,走幽踏墓,经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邪祟鬼地后,他摇摇晃晃的撑着一艘白骨孤船,来到了距离冥都只有数里之遥的幽冥渡。
而踏上幽冥渡,就意味着踏上了冥都范围。
距离那让他忌惮不已的墨婷与凶兽,已经咫尺之遥。
“……我说,你俩是青梅竹马?还是亲哥哥暖妹妹?”
“人常说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你们两个虽然模样诡异,但也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该不会还要结婚生子吧?”
“可是你们能生子吗?生出来的玩意儿算是啥?小阴灵?”
“唉对了,话说你们阴灵还区分雌雄么?我怎么瞅着阴阳不分呢……”
“喂?跟你们说话呢!”
一路上,楚墨白故态重生,喋喋不休的打趣着身边两子,奈何两子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除了女童时不时的龇牙咧嘴一番以外,那男童好像根本就没听明白他叨叨些什么玩意儿,直接一张墓碑脸顶到现在,让他好生无趣。
最后,孤家寡人的他独坐船头,拖着脑袋打量起了渐渐临近的幽冥渡。
所谓幽冥渡,实际上就是一处用来停船的残破船坞,干裂诡异的怪石乱礁内弯凸立,配合这一望无际,飘沫着一层森白阴雾的暗河,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儿渗人。
但楚墨白明白,真正的危险从不在表面,而在脚下骨船之下的引魂涧内,他可知道,这下面孕育着数不清的阴秽邪物,走尸凶妖,当年为了得到他体内的幽煞珠,墨婷没少把他扔进这破湖里折腾,反倒是那幽冥渡口没什么危险,只是看着有些渗人而已。
咚~
终于,在他的沉思中,骨船靠岸了。
“终于到了……啊呵……”
微微一震,抬头看着眼前破旧船坞,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下了船头,向前方一座高百丈,落三层的漆黑古物走去。
他身后,两名阴灵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飘近,虚立在他身后。
那是一座横架于骨桥上,飘着淡蓝烟雾的漆黑古楼,两边靠山,面前背后,高百丈,像极了地面上凡人修建在穹山古道中,用以阻挡外地用的边关城隘。
只不过,相比于那纯粹的关隘,这座三层古楼显得有些诡异。
“喂,过了这阴阳关,可就真离冥都不远了,你们不会是想带我去冥都,现在就去找墨婷决一雌雄吧?”
“那可不行,说好的……”
“呵呵,前辈莫急,晚辈幽凌天,奉毕谕邪君之命,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站在关门前,仰头搭手眺望那古门顶的三个漆黑血字,楚墨白急了,正欲揪住身后的两名阴子掰扯掰扯,便听门内想起了一道虚缈的轻笑。
再回头,只见眼前紧闭的关门缓缓打开,一名头戴毡帽,金发披肩,身着黑白宽袍,双瞳左黑右白的男子缓步走出,笑吟吟的站在了他面前十丈之外,拱手施礼。
对此,楚墨白一顿,看着眼前这个双瞳诡异的宽袍青年,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莫名。
“居然还有你……”
幽凌天闻言一笑,那泛着白光幽芒的诡眸一闪,侧身拱手,微微一礼。
“前辈,请!”
…
阴阳关之后,便是墨婷的老巢,冥都。
而在这阴阳关内镇守的,是一个叫幽凌天的邪修。
此人天生异瞳,一黑一白,据说能引幽冥之力,灵慧之气共存于体,修为不可知,但冥狱一直有传言称,此子的实力不弱于五大阎君之一的任何人。
故而,此人在当年被墨婷带回后,便授予判官之秽名,常年镇守阴阳关。
当然,传言真假无从得知,但这人的古怪楚墨白却心有体会。
因为这是一个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
当年如是,现今亦如是。
看上去,就像一个无灵无力的凡人。
可是,此人的身份与此地的环境却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能在此镇守百年之久的人,必定非寻常之辈。
“啧啧,小天天,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其中啊,看来墨婷这老娘们儿的冥帝做的还真失败,连当年亲手救回来的干儿子都叛变了。”
“前辈谬赞了,墨婷虽是将晚辈带回之人,却并非情义,只是各取所用而已,有威无恩,有公无私。”
站在城关下,看着前方入关,渐行渐远的两道小小身影,再瞅瞅眼前这个笑面相迎的人,楚墨白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他面前总感觉不舒服,好像哪里不对劲一样,让他时时警惕,有些放不开,不由得,转头向关内走去。
“走吧,让我看看毕谕那家伙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又给我准备了一些什么东西。我可丑话说在前面,让我不满意没事,但如果不能让它满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可不想去找死。”
“呵呵,请。”
他身侧,幽凌天微微一笑,躬身垂首走向一旁,楚墨白见状,轻轻一哼,背着手,昂着头,迈着八字步,随行而去。
他们身后,一条蜿蜒无尽的骨路通向不远处的森白幽河,那里,一艘十数丈大小的骨船扬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