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山,顶峰。
敕天院前。
无数身着白衣的敕天院弟子手持长剑的肃立两旁,他们面前,月无蕸,柳魅儿前后凝立,看着前方滚滚影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苍白与凝重。
有人甚至因为过于紧张而抖个不停,手中的长剑不住铮鸣,惊动四方,为之侧目。
“师,师兄,我怕……”
兀的,一名年岁不过十岁的少年白着脸,眼带泪花的呢喃。
对此,他身边一名年岁见长的青年一叹,抬手搭在他手上,帮他稳住颤抖的双手后,淡淡一笑。
“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少年愕然,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呆呆不语。
“起阵!!!”
咚~
就在这时,一道娇喝从前方传来,而后,一声钟鸣夹杂着一层淡白轻雾从众人身后的殿群中传来,眨眼掠过众人头顶,将四方天空笼罩。
片刻后,当幕外那带着滚滚血雾戾气的身影临近,这层淡白轻雾已经将整座凌虚山笼罩遮蔽,而那些人,也被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雾膜挡在了山下。
临虚而立,四散垂落,杵刀立剑,与他们隔幕而望,一言不发。
“不对啊,这些人看起来怎么……”
“这么狼狈?!”
隔幕相望片刻后,有人忍不住呢喃,语气诧异,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前方一名脸色苍白,双眸暗淡的血衣青年手持一把染血残剑,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其手中滴落,坠散在半空,慢慢绽放。
“他们,好像是我们南疆的修士!”
“这……”
兀的,有人开口,似乎认出了什么,指着幕外一人低喝,话落,此间一静,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难道,他们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修士,想来来此兴师问罪吗?
不由得,他们想起了这场巨变的根源。
心头一沉。
此间一时死寂。
片刻后,人群首位的月无蕸开口了。
“打开禁制,让他们进来。”
“师姐!”
“打开禁制!”
她身后,柳魅儿脸色一变,但被她挥手斥退,而后,一声钟鸣再度从身后古院中响起,此间云幕便一抖,渐渐流然散化。
而凝立在外的诸多修士便猛地一顿,对视一眼后,如雨般垂落,避开凌虚山,站在了山脚之下。
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来,那无言的压抑,泛红的目光,染血的身影,看的山顶众人心头尽皆一沉。
“这是——!”
只是,片刻后,当这些人带着满身血污临近,月无蕸脸色一变,四周众人巨震。
因为,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意外的一幕!
“南疆以西,天青阁,携全门上下一百五十三人,前来助敕天院一臂之力!”
兀的,有人开口了。
这是一个身背石棺,披肩散发的中年男子,他缺了右腿,全身是伤,手持一杆血色长枪,一步一踉跄,手中血枪戳进地面,枪身上的污血汇聚成流,没入地表,映出一个个血洞,但他却视而不见,只是强撑着身体,走到了月无蕸面前。
而后,身体一抖,轰然半跪。
其身后长棺内,无数牌位跌落,其上木屑未去,血渍未干。
“你……”
月无蕸瞳孔一缩,身体狂震。
随后,又一声嘶吼从人群中响起。
“南疆以东,东荒城刘氏,携全城七千九百二十一人前来助敕天院一臂之力!”
凝眸望去,那是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全身血污,身后跟着几个污血满身的身影,每个人的身后都背着一座玉棺,挺拔的身形因为石棺的压力而变得弯驼,但满是污血的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决绝与倔强,一步一摇晃,背后的玉棺磕碰在地面,响起声声闷响,拉出条条宽大的虚痕。
棺内,同样叠满牌位。
随后,此间气氛刹那悸动!
“南疆以东清明城孙氏,携全城一万三千余人前来助敕天院一臂之力,誓与南疆共存亡!”
“南疆以西无花谷,携全谷上下一千五百余众,前来助敕天院一臂之力,誓与南疆共存亡!!”
“南疆以西天涯海阁,携……”
一个又一个的人走出人群,站在了他们面前,他们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不少人更是缺肢少腿,但步履坚定,眼神决绝,肩上或背或扛,一尊尊染血玉棺闪烁浓浓血气,涟決成海,弥漫四方。
最后,跪伏一片,入目所望,一片残殇!
月无蕸红了眼,柳魅儿紧了眸,敕天院的弟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眼前双眸血红,浑身萧杀的修士,满目赤红!
“起鸣,聚势!”
咚~~~
兀的,一声沉闷到让虚空震颤的闷响从院内惊起,带着一片青鸿席卷四方,扫去众人心中的压抑,身形一肃,横刀扬剑,背靠那些在钟鸣中微微震颤的骨盒金棺,望向来时之路!
那里,黄沙漫天,飞雪阵阵,一片阴犽!
…
“师,师兄,你说,这次,我们会平安渡过吗……”
压抑到凝固的气氛,被一道沙哑的低语打破,气氛一松,众人眸光一暗,随即一定。
“会的。”
没有人回头,也不知道是谁在回应,只有这简单的两个字随风飘开,驱散此间阴霾,荡向远方。
“要是……要是小师兄在就好了,相信以他的实力,一定可以保我们无忧。”
“唉……”
有人忍不住轻声低语,有人忍不住低声叹息,散落在人群中的敕天院弟子不由的红了眼眸,无言落寞。
“他会来的。”
兀的,一道低沉,沙哑,但坚定的轻语随风飘开,众人一愣,不禁回头凝望,待看到院内连襟而来的两道身影后,月无蕸眉头一皱,柳魅儿眼眸一红。
“你来干什么!”
白菲菲沉默着,站在了她面前,凝眸不言。
她身侧,冥尨手持一把漆黑雾剑,面无表情。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滚!”
啪~
下一刻,一声脆响响起,柳魅儿扬掌怒目,她面前,白菲菲右侧着脸颊,左脸一片通红,嘴角隐隐有血渍流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让你滚,没听到吗!”
“够了!”
一旁,月无蕸看不下去了,在柳魅儿再度抬手的刹那,将她一把抓住拉开。
这时,白菲菲开口了,抿着嘴角血渍,一字一句道。
“到时候,你们把我交出去吧。”
话落,众人一顿,柳魅儿一定,月无蕸一滞,随即苦笑。
“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你而来么……”
“?”
白菲菲侧眸,月无蕸涩声开口。
“他们,其实是为我们而来的……”
“为什么?”
白菲菲不解,望向对方,一旁,柳魅儿回以仇视的眼眸,娇躯颤抖,手中紧握的紫刃不住铮鸣。
她身后,月无蕸紧紧的抱着她,落寞苦笑。
“因为那个人。”
“那个,死在你们东域的人……”
微微一顿,此间气氛便是一沉,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有种直觉,东域西岭这次,来者不善。
而在此间无边血雾中,有人黯然,有人苦笑,有人缅怀,想着当初那人在此的一幕幕,不语泪先流。
白菲菲滞然,随即摇头,斩钉截铁道。
“不,他没有死!”
话落,此间一静,无数人抬头,齐刷刷望了过来,柳魅儿更是一呆,猩红的水眸猛地扩大,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身侧的月无蕸拉住。
随后,便见月无蕸微涨着玉脸低喝。
“怎么说?”
“如果他死了,她们还会来这里吗?”
瞬间,此间一寂。
月无蕸眼底精光快速消退,柳魅儿微昂的涨红俏脸迅速暗白,眼角泪珠滚落,无力闭目,四周看过来的众人也是为之一滞,心下苦笑。
“你错了,也许,她们……”
“而且,我昨天见过他。”
“什么!!!”
人群中,双眸燃着淡淡血焰的柳沐白苦涩开口,只是话到半截,便被人打断。
而后,猛地一呆,顿在了原地。
月无蕸怀中,柳魅儿更是禁不住心绪如此起伏,脚下一软,狠狠晃了晃,将身后同样呆滞的月无蕸带的一个趔趄后,一把扑在了白菲菲面前,揪起她衣领嘶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昨天见过他,他可以作证。”
白菲菲淡淡的看着她,话落,抬手一指,指向身后漠然不语的冥尨。
无数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转移,当落在冥尨脸上,看到冥尨微微颔首点头后,瞳孔尽皆一缩!
“那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
“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知道,他已经来了。”
看着眼前人,白菲菲想到了昨夜月下那道身影,那熟悉的火眸,那熟悉的气味,那熟悉的血焰。
再结合现在凌虚山的处境。
不由得,心中犹疑尽去,放声低喝。
“所以,他没死!!!”
话起,风云散。
话落,虚空凝!
随后,一片喧嚣!
“小师兄没死?!”
人群中,曾在楚墨白身下逃过一劫的石岩怒目圆瞪,满脸涨红!
“他没死!你们听到了吗,他没死!!!”
“我就说他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死!”
“我们有救了!小师兄回来了,小师兄回来了!!”
“小师兄?”
“那是谁?”
人群外,身负血仇的南疆修士中有人不解,愕然相问,有离凌虚山相近或曾镇守在南疆东部边缘的修士则眼带精芒的看着前方,恍惚间,那滚滚压来的飞雪寒沙都淡了许多。
“他呀……”
“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