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神都,人皇宫。
夜。
空荡荡的大殿一如既往的压抑,虽然缠龙刻凤,雕金镂玉,但与偌大的大殿相比,终究还是显得孤单了许多。
“怎么样了。”
楚逍河头戴凤翅皇冠,垂头托腮的斜坐在御座上,看着四周阴暗的空间,眼神僵滞而无神。
“差不多已经对上了。以莫语嫣当下的实力,他想要摆脱她的纠缠恐怕得废一番功夫。”
黑暗中,有人回应,没有身影,只有音容,沙哑低沉,带着一股不显自起的威仪,让人无法忽略。
楚逍河眼眸闪了闪,起身走下御座,走向殿内窗栏。
“他们呢,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你不愿意,便跑到我这里来了。”
“哼!”
看着窗外星云皎月,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看这样子,还是没吃够苦头啊……”
身后,黑暗沉默,良久,才重新回应。
“你准备怎么做?”
楚逍河嘴角一挑,不答反问。
“你又准备怎么做?”
话落,此间一静。
片刻后,才响起一道低喃。
“我啊,再看看吧。”
“行,那就再……嗯?”
楚逍河脸色趋于平静,看着窗外墨夜星空,只是话起半截,突然打断。
抬手一挥,将窗外天空坠来的一道暗红流光抓在手中后,看着手中缓缓摊展,绕空临面的赤红枫叶,他的眉头猛地一皱,眼底闪过一抹璀璨精芒,良久不言。
“有意思。”
他身后,存于黑暗中的莫名存在幽幽低语,语带轻笑。
“看来,这是妥协了,这女人还算不错。”
楚逍河滞立良久,一挥手,抿散枫叶,垂首沉吟起来,没有开口。
“看你这样子,似乎动心了……不过,看在我们相交千年的份儿上,我想多一句嘴,可以吗?”
黑暗中,那人开口了,楚逍河微顿,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说。”
“你觉得,单凭一个莫语嫣,你能控制得住他吗?我虽然跟他没什么接触,但以你为例,我也差不多能看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着许多连我都忌惮的底牌,一个不慎,我怕你弄巧成拙,引火烧身。”
楚逍河默然,食指微弯,将拇指指肚包裹,不自觉的来回摩擦,眼眶微红。
“有些事,我没的选。”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挣扎散去,沉声道:“更何况,不是还有她们三个的么。”
“呵呵,指望几个来历不明的巧合,以及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这不是一个智者所为。”
“那我怎么办,跟幽儿一样,相信你们?”
“跟你们合作?”
“呵。”
楚逍河反唇相讥,语气微促,带着浓浓的不屑与怨恨,脸色也有些阴鹫涨红。
黑暗中,那人一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此间平静的虚空荡出淡淡惊涟之际,才再度开口,语气苦涩。
“三妹的事是一个失误,我们……”
“你别跟我提她,你不配,你们不配!!!”
“你!”
谁知,楚逍河却突然发怒了,跟个受了刺激的疯子一样,须发怒张,头顶上的凤翅金冠隐隐颤动,洒出点点金辉,看上去,宛如一只暴怒到择人而噬的凶兽。
“滚,给我滚!!”
被金曦散落的四方中,一道朦胧虚幻的透明人影从虚空中凝显,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默然一叹,摇头散去。
“算了,你好自为之。”
原地,楚逍河脸皮涨红,口鼻溢散着红白相间的诡焰,喘着粗气,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嘶声哑语。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复出代价,不管是谁,我发誓……!”
…
白夜城,莫家后山。
医仙谷。
‘小子,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你那个族弟身后同样站着一些东西,这玩意儿又不听你使唤,真打起来未必能护你周全。’
听着怀里土鸡的警告,楚墨白眼皮跳了跳。
他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心中这把骨剑。
除此之外,土鸡为首,四大凶灵在次。
最后,才是煞焰。
其它的,就没了。
魔修的方法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走,他也不知道。
凝聚灵种的方法他倒是清楚,可现在也用不上,自己原先的灵种已经彻底跟他断了联系,不知道是殁了还是怎么了,而他所知的那些手段都是灵修一路,这魔修煞气一道,他还真是有些麻瓜。
所以,他现在其实处于一个迷茫期,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听土鸡来时那夜的一番话,它可能知道一些提升自己的方法,也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走,怎么做,同时也说过,关键在于天乩手里的那颗天瞑珠,但他不敢。
他怕做了无用功,也怕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反正从过往种种,以及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来看,这煞气入体不是什么好路数。
所以他才想先来此地,争取楚逍河,能在他彻底踏上土鸡所谓的那条‘前途无限,异于常人’的不归路时,给柳魅儿等人留个保障,不至于最后失控,重蹈覆辙。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了羁绊。
可莫语嫣的出现,已故亡人的诡异‘重生’,让他着实有些无措。
没人是傻子,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会是傻子。
从莫语嫣,以及云薇薇三女身上,他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漩涡深邃与诡异。
本来,他以为只是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为自己招来了祸端,但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亘古流传,凶名浩浩的四大凶兽;被各方争夺,又被各方忌惮的残身骨剑;活了至少不下千年的土鸡;神秘莫测,拥有常人难以想象之力的天乩;还有那杀人如灭蚁的光人;楚逍河,墨婷,以及当年旧人,这种种幕幕,让他越来越觉得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也许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展开。
此时的他就好像一具提线的傀儡,随着体内的封印解除,各种闻所未闻,难以想象的秘密接踵而来,将他越缠越紧,渐渐寸步难行。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更大漩涡,他只能快刀斩乱麻,先给敕天院一众找个帮手,至于其它的,说实话,他此时也顾不得了。
‘如果我还是之前的孤身一人,那自然不会如此冒进,但现在……我没的选。’
心中杂绪紊乱,不自觉的,怅然一叹。
怀里,土鸡无言以对。
‘那几个丫头就这么重要?’
‘你不明白……’
其实自从来到北境,楚墨白心头就沉甸甸的。
无时不刻的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跟自己这位闻名天下千年的族弟见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楚逍河说当年的事,但他知道,必须跟他说。
世人皆知,当年那场席卷整个神州的祸事因他而起,为此,楚逍河追了他千年,想要问个明白。
他也躲了千年,想要躲个心净。
可眼下,终究要见面了。
这让他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多了一抹决绝,连平日里的不羁洒脱都收敛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沉稳了许多。
其实,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有些事,确实该有个了断了。
他面前,莫语嫣看着他,时柔时狞,眼带殷晕。
“呵呵……”
终于,在他们无言的沉默中,一道轻笑打破了此间的寂静,两人回望,看着从屋外天幕中踏落的身影,脸色一变。
而踏月而落的楚逍河则同样一怔,看着楚墨白的面容,眼皮一挑,闪过一抹玩味。
“年岁不见,兄长的变化到是有些让我出乎意料,这是怎么弄得?跟你的性子不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