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霄依旧闭着眼睛,俊美的面孔不见丝毫波动,若非云浅亲眼看到她在听到自己开口之后闭了双眼,云浅都要被他这高超的演技蒙混过去。
云浅的话轩霄充耳不闻,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好似真的在沉睡一般。云浅只能在心里感叹玉璃宫轩霄长老的演技,同时为正在向这边赶来的骆宁默默哀叹。
遇上轩霄这样一位长老,当真是骆宁到了八辈子的霉。好在骆宁也是个惯能祸害别人的,看着他被蒙蔽云浅真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并且为了观赏骆宁因轩霄手上内心痛的样子,云浅还特地留在了帐篷里。
轩霄都不在乎骆宁的感受,作为一个外人她又何必考虑那许多。就是骆宁有一天知道了这事,云浅亦不会有丝毫不自在。
骆宁只是看着轩霄,袖子下的拳头越捏越紧。最终,他只能在轩霄的无动于衷下松了所有的力道,转而问了云浅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没在帐子里多留。
云浅在旁边看得眉眼弯弯,连带着回答骆宁问题的时候都干脆了不少。不过轩霄不醒,就是云浅说得再多都不会有太多效果,正因为如此,云浅才没有在这件事上对云浅多加刁难。
“看吧!真是只可爱的小动物呢!”
云浅心情甚好,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她话音方落,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轩霄便缓缓挣了眼。只是这次他却没有急着替骆宁说话,深邃的眸子凝视云浅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轩霄这话说得极为突兀,不过云浅却是听懂了。她笑了笑,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她要的自然不是轩霄一句考虑。不过能让轩霄说出这话实属不易,她既然有耐心等到他这句话,就再等几天又何妨。
“我还是那句话,成与不成全看运气,且时间拖得越久于你越不利。”
虽然如此说,临走之前云浅还是留了些恢复的药剂,用她的话说,算是对轩霄这个回答的奖励吧!虽然他现在还没定下最后的决心,毕竟也算是她半个病人,她总该有点责任心不是。
轩霄看着云浅留下的几瓶药剂有些怔神,他能够保住这条性命全靠云浅的药剂,恢复意识的这段时间他也间断地服用过几次,对药剂的效果深有感触,绝不是外面那些药剂可比的。此时看云浅没有任何犹豫的留给自己这几瓶药剂,轩霄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权衡再三,轩霄还是决定定时定量的服用这些药剂。
或许当一个明确的选择摆在轩霄面前,轩霄可以因为某些原因绝不越过那一条线,理智的做出选择。可当这个界限变得并不是十分明确,他心里本能的求生反应又让他动摇了。轩霄现在就是如此。
若云浅在留下这些药剂的时候征求轩霄的意见,一定会遭到拒绝。可她不由分说便如此做了,将选择权留在轩霄手里,这反而让他难以做出决定。即便最开始他能坚持得住不去碰那些药剂,可它们就在自己眼前,轩霄又需要它们调节身体,时间久了动摇的机会也就大了。
或许云浅此举未必没有这一层意思在。
此后一行十多天云浅都再没见着骆宁的影子。虽少了一个可以逗趣的人,日子也平静了许多,云浅整日将自己埋在药材中炼药技术突飞猛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倒是钰疏,隔三差五便跑到她这里来,要么说些近来听到的新鲜事,要么就在一边看云浅炼药。不过多数时候云浅都是直接赶人,虽然钰疏不是药剂师,只是她身藏的秘密实在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
好在钰疏也知道药剂师炼药时不喜别人在,但凡云浅有了赶人的意思钰疏也不会强留。只是来来回回总要强调几件事情,云浅听了几次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头问她钰疏都说了什么她绝对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由于要照顾轩霄的伤势,车队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可也终于快出了东黎国的范畴。东黎国往北便是漠北,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大概两日之后便可抵达。
玉璃宫地处漠北之东,东临珊瑚海,北临万兽山脉,地势十分险要。若要前往玉璃宫必定要穿过漠北,这是最近也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云浅的想法是趁着队伍穿越漠北之时找个机会离开,但前提必须是轩霄放弃让她救治,亦或者在这之前做出决定。
不过,这只是云浅暂时的打算,谁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什么。这不,近几日她便觉得有几分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今天就在这边城休息……”
云浅望天,耳边只余下“嗡嗡”的聒噪声,至于那声音里究竟表达了什么她却半点不知。
日光柔和,湛蓝的天空浮着几朵云,偶有清风徐徐,很不错的天气。接连数天日夜兼程所积累下的疲惫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确能得到很好的释放。
云浅也觉得自己这些天过得太压抑了,或许,她也该趁着这个机会放松放松。漠北近在眼前,或许她以后再难体验这样的生活了。
真是适合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天气!
云浅微微眯了眯眼,露出惬意的表情,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躺在草地上全身懒洋洋的感觉。
骆宁讲了一会儿才向云浅投去不经意的一瞥,见她没在听,又继续交代了一些琐碎的事这才作罢。
云浅近些天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云浅从来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虽然有时候她会故意说一些话看自己的笑话,可除此之外她当真没有其他的意图。
当然,她也从来都不是分不清事情的人。轩叔说,她是极聪慧的女子,只是她的聪慧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骆宁从没有怀疑过轩霄的话,可若真得如此,她应当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可这一路她又如何能这般自在?
骆宁不明白,而他真正去想这些也是在云浅几次捉弄他之后。当时他简直被气炸了,险些直接同云浅动了元素术法,还是轩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骆宁知道轩霄虽然从不过问凡俗琐事,可不代表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正因为看的通透,看得清楚,偏偏这些又是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的,他才从不过问。可纵然有轩霄的话在,洛宁还是很难接受样一个完全没有半点大家风度的人也能称得上聪慧。
不过,打那之后骆宁却收敛了性子尽量不去找惹云浅,而云浅的生活似乎与之前并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有条不紊的去做每一件事,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的样子的确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也是从那时起,骆宁便只远远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即便两人不期而遇也只是几句平淡的交流,生疏的好像陌生人。
不过他们原本就称不上有多熟悉。
一连几天,队伍都是以蜗牛般的速度缓缓前行,这让云浅原本的预测不得不往后推迟。云浅也不在意,她每日只是在屋顶是晒晒太阳,偶尔同他们说说话,大多数时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对队伍里的事不闻不问。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似什么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骆宁曾为此细致的观察过云浅几日,却越发看不明白。
若在以前,骆宁一定乐于看到云浅这安安分分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最近他却一直提不起精神。
直到有一天,他们住下的客栈里迎来一位月白色袍子的贵公子,那人开口便称自己是来找念唯的,骆宁方才一直到自己这些天的不安来自何处。
原本按照骆宁的想法是不打算告诉他云浅的事情的,轩霄的伤势还没能治好。他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什么纰漏。只是还不等他想出搪塞的语言,那人又看着他声如和煦春风。
“我知道念唯就在此处。那人不会骗我。”
骆宁不知他口中那人所指,只是看他如此笃定且丝毫没有动摇的面庞,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便歇了藏匿云浅的心思。
他又仔细审视了一番面前的男人,发现越看他越觉得看不透。骆宁虽有些顽固,看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此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他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一抬头就看到恢复了不少的轩霄正缓步走下楼。待看向那人时,面容上亦多了些笑意。
“她在楼顶上晒太阳。”
明显,他们的对话他都是听到了。
“多谢。”
那人极有礼貌的回了一句,依旧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姿态。只是话音方落,原本还站着的地方早就没了那人的踪影。
骆宁尚不知此人如此厉害,一时也有些惊愣。等他看向轩霄时,才发现轩霄亦是同他一样惊讶,甚至,那表情比他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