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安安老觉得心里乱乱的,她只道是因为张良的事心中仍有不快,暗想原来心痛麻木之后就是心乱的阶段,便努力找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没想到到了下午反而越加心慌的厉害,便又去虞姬那闲聊了一阵。回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叶安安正在想不知道韩信回来没有,一抬头,却看到钟离昧正在向这边大步走来。
“钟大将!”叶安安对钟离昧印象一直不错,笑着跟他打招呼。“你找韩信么?还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哈哈,叶姑娘,我是要去郑荣将军营帐,在此经过。韩信肯定还没回来,我知道的。”钟离昧笑呵呵地打个招呼,便要离去。
“哎!”叶安安微带诧异,叫住钟离昧:“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将军放过了你们,却要求不得再将的卢马给韩信骑,前日我给韩信交代任务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
“是这样?”叶安安又惊又气道:“将军只许他骑破马?”
“怎么是破马呢?不过比的卢马稍差些。但也都是良驹。韩信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而且,叶姑娘,说破马多别扭,要说劣马。”钟离昧认真地纠正了叶安安的口误,心满意足地又准备离开。
“等等!”叶安安越想越不对劲,“你们这,马都是怎么管的?”
“马匹都是集中的,目前我帐下负责的是陈平。需要用马的,都提前选好马,再跟他打好招呼几时出发,会有人帮忙把马喂好,叶姑娘有什么问题?”钟离昧倒不急着走了,略带惊奇地看着叶安安。
“没,没什么。”叶安安想到那个华服背影,转念一想没有什么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于是挥挥手:“钟大将您忙去吧!”
钟离昧好笑地看看她,也摆摆手,自顾自去了。
叶安安回到帐中,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重:“韩信跟我说的时候,应该已经选好了马,若是他也认为需要到明日,肯定不会跟我说两日便回。除非,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可是,能是什么事呢?”
她不是没有感觉,自从那次险些一起被砍头算是经历了同生共死以后,韩信对她的态度温和了很多,她也觉得与他更加亲近,毕竟也算是刎颈之交了。只是没想到韩信对自己撒了个小谎,只说是他自己不想骑阿卢的,“难道他怕我知道项羽对他有成见了会担心?”叶安安摇摇头,这么会替人着想可不像是韩信的风格。又一想到韩信选的那匹瘦腿马,不由得心中打鼓。
“罢了!”叶安安安慰一下自己,“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回来了。”
次日天明,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的叶安安自我安慰:“又不是需要通宵达旦赶回来的急事,干嘛韩信不休息一个晚上白天再回来呢。”
转眼又到了下午,叶安安站在营帐前按捺着焦急的心绪:“韩信又没有什么国仇家恨,不可能也甩下我自己跑路。所以,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我怎么发火了?……冷静,冷静……他只说顺利的话两日回,现在遇上不顺利了,又有什么办法?”
两个时辰后,叶安安对着明显比刘邦那边丰盛得多的晚饭却是毫无食欲的碎碎念:“什么东西?说话不算数!我干嘛要担心他?我等他回来好好收拾他!教教他什么叫时间观念,什么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又过了半个时辰,叶安安像风一样蹿出营帐,奔出三十米外的一个营帐门前:“我找钟大将。”
“哎哎,叶姑娘快进来。”帐里面的钟离昧话音未落,叶安安已经冲到站在作战地图前面研究的钟离昧身边:“韩信还没有回来啊!”
“噢?担心了?”钟离昧转过头,眯着眼问道。叶安安终于发现钟离昧和韩信这对死党的唯一一个共同点了,就是——关键时刻都有点欠抽。
“你不是说他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么?”
“嗯,也是,不过我没有要求他一定要今天下午回来,再等等吧。”
“你干嘛不要求?你上次说要对他严加要求的!”叶安安发现自己着急起来很不讲理。
“好好,我下次对他严格要求好吧?”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叶安安焦急地问。
“嗯?他跟我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叶姑娘放心吧!再说他这次去的下邳以前也去过,不会迷路的。明天再等一天,要是他还没回来,我就派人去找他,好吧?”钟离昧笑着喝口水,“我让卫兵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我走了。”话说到这份上了,叶安安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告辞出来。
躺在榻上,叶安安继续辗转反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躁难安。暗叹口气,也许真的是被张良离开的事情造成了阴影,她闭上眼睛冥想自己知道的历史,似乎这时候的韩信一直籍籍无名,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是再一想,自她穿越以来,总觉得现实发展的不完全像史书里写的那样,心中的忧虑便又加了一层。
迷迷糊糊入梦,却梦到张良走之前略带伤感的眼神:“安安,你等着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一会又梦到韩信牵着马对她勾勾嘴角:“等我回来。”两张脸交替在她的梦里出现,渐渐重叠在一起,模糊成一团,连“等我回来”的声音也混杂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啊!”叶安安尖叫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拿起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叶安安忽地想到那日韩信对她和钟离昧郑重的承诺,心中一凛:“他绝对不会无故晚归的,肯定是出了事情。”
想到这里,叶安安再也躺不下去了。她跳下榻,找出一身黑衣穿上,胡乱拿了些吃的东西,打了个小包。又找出黄石公给的那把短刃缠在腰间,想想自己一直也没研究那本秘籍,心下惭愧,只能先揣着以备需要的时候临时抱佛脚了。
掀开营帐门帘,外面黑黢黢一片,连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困地回去睡觉了。叶安安挠挠头,居然是个阴天,对黑暗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放下门帘退了进来。想了一下,又去包袱里拿了手机和望远镜带着,“不管用不用得上,图个心安吧。”叶安安揣着这样的念头,鼓起勇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先前与钟离昧交谈知道韩信是去了下邳,叶安安搜索记忆,知道应该是在正东方向,她辨明方向,默念御风术飞到高处,借着树影躲过营门口执勤兵士的巡视,跃到军营外。
叶安安不知道时间,只顾顺着向东的官道迎风前进。向东飞了一个多时辰,看到前方天色终于渐现鱼白,叶安安微松口气,却也因为一直找不到韩信的踪影更加焦虑。停在一棵树上休整片刻,吃了点东西的叶安安继续前进。
这次一直奔到了将近傍晚,天一直阴沉沉的没有太阳,越来越焦躁难安的叶安安不想休息,但她感觉体力严重不支,忽见前方一座山下有一片密林,想起那日和韩信的巧遇,便咬紧牙关飞了过去,找了棵最边上的树休息。一路催动御风术,她身上已被汗水湿透,叶安安拿出自己的帕子擦脸,却不小心又带出了小心藏好的张良那方帕巾。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斜躺靠在树干上休息,仰望天空,忽然觉得很讽刺,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现在却在另外一个女子的陪伴下出生入死的复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想起她呢?
收敛心神,她告诉自己还是抓紧休整一下找韩信要紧,闭上眼睛想:“就睡一小小会儿吧!”可她忘了自己是从头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觉,加上一整天的奔波,靠在树上立刻就沉沉睡去了。
“阿嚏!”被一阵凉意惊醒的叶安安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由得暗暗叫苦,会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韩信已经越过她回营了呢?
想了想,叶安安还是决定继续向前,没成想她飞到密林边缘才发现,此处官道甚窄,渐渐没入山腰,而且官道另一边堪堪挨着的,竟是半壁悬崖。
叶安安忽地想到那匹瘦腿马,心里“咚”地一声往下沉。顺着山坡上的官道慢飞,借着残留着的一些光线,果然看到了一些杂乱的马蹄印,从对面较远的地方还比较规律,到了杂乱的印子之后却没有了痕迹。
叶安安镇定下心神,暗道一声“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求谁,催动御风术缓缓向山崖下降落。
天空吝惜地收走了最后一缕微光,叶安安越往下降越觉得夜幕笼罩,连旁边阴森森的山崖也青面獠牙起来。顾不得害怕,叶安安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边祈祷边急切地四下逡巡着。不知道下降了多久,秋日的雾气氤氲而起,叶安安感觉自己被模糊的一团包围着,她的脚不时小心翼翼地踏触一下,只怕下面又是深不见底的水潭。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她感觉到脚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踩一踩既不像地面也不像水,她仔细辨别,却是旁边崖壁上横向生长出的一棵粗壮的老树的枝丫。叶安安跃上树干,想了想,摸出手机,抱着极度侥幸的心里按下开机键,她感觉到自己的手都要攥出汗来的时候,一阵诺基亚开机的音乐响了起来。她看到一大一小缓缓两只手拉到一起,这个看了多少年都毫无感觉的景象忽然打动了她,一时间她感觉到自己又恢复了莫大的勇气。
手机里居然还有两格电,叶安安谢天谢地谢芬兰。
没有信号是必然的,叶安安顾不得这些,连忙举起手机四下照,然后在离落脚处不远的那根粗树枝上看到了一块青色布头,叶安安蹲下,伸手扯了过来,没错,是韩信离开那天穿的衣服的颜色。叶安安想让自己镇定,手却是不听话的一抖,手机在满都是汗的手里滑出,向暮色笼罩的山谷下方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