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叶安安就醒了。帐篷里不见韩信。她呆坐了一会,起身去打水洗漱。快要走到门口,差点和迎面进来的人撞上。
是韩信,虽然是清早,但他似乎很疲惫,脸色也不好。
“肿眼泡。”不等叶安安说什么,韩信就先开口了。
“你…黑面神。”
“嗬,某些人啊,忘恩负义。”
“哼,某些人啊,毒舌无比。”
俩人对视,不禁都笑了出来。
“想明白了?”
“恩,谢谢你。”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感谢。”韩信这话说的异常认真,叶安安有些不解,韩信却转身走了出去。
日头渐高,叶安安换了常服,背着包袱走到了营地门口。果不其然,韩信牵着一匹马等在了那里。
“收拾好了?”
“恩,”叶安安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驻扎在砀郡,离这里有两天的路程,大部队应该还没到。你现在出发,夜间赶到刘套镇,不管多着急住下休息,低调行事。明天太阳落山前就能到砀郡。”
韩信把马牵到叶安安身边,也不看她,半拖半拽地把她扶上去。
“你怎么打算?”叶安安看着替她打理马镫缰绳的韩信问道。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我是不会放弃的。”
“如果还是得不到重视的话,你考虑一下投奔刘邦吧。”叶安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说出来是什么后果,但还是忍不住。
“好。”一个字,再无他言。坐在马上,叶安安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韩信。他嘴边挂着熟悉的笑容,迎着日光眼睛有些睁不开,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不知为何,叶安安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啪!韩信在马背上拍了一下,叶安安还想说什么,扭回头去,却看到韩信自如地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她比了一个“V”的手势。
叶安安心中一阵温暖激动,忍不住也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指,鼓起勇气,脸上显露出久违的自信,梨涡深深漾出快乐的微笑。
韩信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晃神。而马儿已经发力奔出,带着叶安安疾驰离开。
一人一马的背影渐渐远去,韩信摸着下巴皱起眉头,伫立良久。
一路走来平静无事,叶安安比韩信估计的还要快,下午就赶到了刘套镇。
连年战乱,这里必也不能幸免。街市凋敝,处处流民。叶安安打听好久,才从一个茶寮老板那里打听到了驿站,正想投奔而去。叶安安牵着马,尽量小心地行走在街道上。这里还是秦朝的治下,最好不要有什么意外,叶安安心里盘算着,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一圈老幼病残站在街道中央,似乎在围观什么。叶安安内心吐槽,看来我国人民的围观爱好古已有之啊。只听叫骂和哭喊的声音从内圈传来,叶安安暂时忘记了低调行事的原则,忍不住上前探看。
只见几个秦兵正押着一个青年男人。那人不断挣扎,衣衫都已经破烂了,脸上身上都是红色的血痕。顺着他使劲的方向,叶安安看到一个青年女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一个秦兵的裤脚,放声哭喊。
原来是征兵。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叶安安心里判断着。
“啪”,鞭声响起,女人的胳膊上顿时翻起了皮肉,她还是不松手。那男子更用力了,憋红了脸青筋毕露。
“求求你,放了我良人吧!我们的孩儿这么小!”女人的声音已经嘶哑。
“啪”又是一鞭子,这次抽在脸上,顿时鲜血流了下来。叶安安怒火中烧,但是又想到韩信的嘱咐,只好劝自己别多管闲事。
“哇”,小孩的哭声骤然响起。原来那被抓住裤脚的秦兵不耐烦了,从女人手里夺下小孩,想扔到一边好让自己脱身。
抱小孩的包袱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叶安安来不及想,人已经冲了出去。这些日子跟随韩信习练武功,叶安安的身手颇为见长。她跳起接住小孩,顺势蹬在一个秦兵的背上,最后的落地有点踉跄。还好,孩子没事。
趁着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当空,她快走几步把孩子交还给还在发愣的女子手里。
救人完了,下一步就是最拿手的逃跑。叶安安刚要施展御风术,只听身后传来兵器破风之声。叶安安心叫糟了,却也飞快低头闪过,避到一边。
叶安安虽然和秦兵交手好多次,可每次她都是一跑当先,这种近身肉搏可是头一回。她顾不得多想,飞快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小刀抵挡一阵。
秦兵很快围了上来,叶安安心下大慌,暗想今天不会交待在这里了吧。就在她左格右挡渐渐不支的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啊啊啊啊,一人一剑冲进了包围圈。
“张米?!”叶安安眼珠子就快掉下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米看着呆滞的叶安安明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快走!”
这声呼喝把叶安安喊醒,她趁着张米抵挡的时候,飞快地念起御风术,然后伸出手不管张米的挣扎,扯着他就往包围圈外飞去。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叶安安极度紧张的心情开始平复。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在身边响起。叶安安还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几乎同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她被从空中砸了下来。
“坏了,张米怎么办?”这是叶安安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叶安安睁开眼,周围一片乌蒙蒙,不知身在何处,只听旁边有一个婉转的声音喊道,“醒了,人醒了。”另一个人急匆匆的进到房间里,开口是极为熟悉的声音,“安安,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张良的声音,叶安安只觉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伸出手去够张良,却怎么也碰不到。这时又听张良开口了,声音很熟悉语气却很陌生:“多亏了小美,这么多天悉心照顾你。小美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叶安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挣扎着爬起来,向那两人的方向探出身子,“子房,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子房?”
“看来你恢复的很快啊。”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韩信,同样还是看不到人。“我是没必要呆在这里了,告辞。”随后便响起了脚步声。叶安安心头大急,顾不得身上剧痛,向前一使劲掉下床来,“韩信!”
叶安安伸手一抓抓了个空,猛的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薄薄的还散发着潮气的草垫上。她嘘一口气,原来刚才都是梦,不过在梦里身上还是那么疼,看来这次伤得不轻,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嘶,真疼。”
“知道疼就别动了。”坐在旁边的张米扭过头来。一年不见,张米似乎长高了一些,叶安安忍不住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脑勺。
“张米,我们久别重逢你好歹对我温柔点。”
“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不知道跑。”
“我们久别重逢扔下你就跑,我不成混蛋了。”
“让你去报信,又不是让你不管我。”
“反正我做不到。”
张米不知为何,没立刻接话,过了一会说:“你别动,我再帮你把布条勒紧,疼的轻点。这次是内伤,少说话。”
“可是你把布条缠的很难看啊……”叶安安忍不住抗议道。
“少说话少说话。”张米低着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叶安安只好对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做无视状,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张良看不到……”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叶安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张米奇道:“你不关心一下我们处境怎么样,先问我怎么来了,真奇怪。”
“还用问么,这住宿条件,一看就是进牢狱了。”叶安安环顾了一下四周。肮脏的泥墙,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从他们身下的草垫里传来的。一方小窗户,外面下着雨,水点滴滴答答打在窗栏上,带来了一点点清新的空气。
“真看得开。你被砸晕后,咱们两个人就被秦兵抓起来扔进这里了。”
“我和他们交手那么多次,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对了,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叶安安不死心地问。
“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我家公子派我来找你。结果刚进镇子没一会,就看见你跟人打架。我只好冲上去了。”
“你家公子派你来的?专门来找我?”叶安安只听进去第一句,边说边伸出手来,让张米扶她坐起。
“嗯,”张米扶着她靠在墙上,说话仍有些气鼓鼓的,“你和公子都是怪人,明明见面了谁都不说明白,公子回来的路上一直长吁短叹。后来那个眼神不好的家伙大半夜的追了上来,跟公子说你多么难过……”
听到张米说张良长吁短叹,叶安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窃喜;听到说自己难过,叶安安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的窘意,不过还是忍不住打断张米问道:“哪个眼神不好的?”
“就是那个第一次见公子认为公子是女扮男装的人啊!”张米不满地白了叶安安一眼,“我看他跟你还挺熟的,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比我们公子清楚的多了。”
叶安安心下无奈,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因此对张良心怀不满?
沉默片刻方道:“小米,你不明白。”
“哪里是我不明白?”张米立刻抢白道:“公子对姑娘的心意,你对公子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就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老是闹别扭。当初你生了病,公子要陪沛公去薛城,一路上神不守舍,还险些从马上跌下来;我问了很多遍他怎么了,公子就是不说,可我却听到他偷偷说自己的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