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伍 二施连环计 宴前巧安排

虞姬诧异地转回头来,叶安安一副羡慕嫉妒的语气:“你的玉耳环好漂亮,和你真是绝配,是将军送你的吗?”

伴随着虞姬的浅浅一笑,营帐中一个健硕的身影微微一僵。叶安安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叶安安做悠闲状踱步回帐,虞姬转身入帐,看到项羽和范增项伯三人坐在那里,项羽和范增俱是脸色发青,只有项伯面容和缓,正在好言规劝:“……,现在他立了大功,我们如果攻打他,不是太不义气了吗?”

虞姬上前行礼:“将军,亚父,小叔父也在啊。”

项羽目光扫过她耳垂上摇晃的凤型坠玉耳环,冷哼一声;范增正在翘着胡子生气,只有项伯脸上带笑挥手示意免礼:“正在和将军、范军师议事。”

虞姬看项羽表情,知道自己来的不甚合时,但又不想马上离去,便试探道:“不知道所议何事?”

项伯微怔,偷眼望了下项羽,想想虞姬经常给项羽出主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商议明日沛公来谢罪一事。”

虞姬诧异道:“刘邦要过来?那不是可以趁机斩杀?”

项伯心里一惊,正想解劝。坐在正位上的项羽却仿佛早已忍耐良久般勃然变色:“好啊!这么好的主意谁帮你出的?”

虞姬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呆在那里。

一旁的范增脸色却是稍微和缓:“夫人的意见很英明,现在项左尹把我们明日进攻的计划泄露给了刘邦,发兵自然是不能了,正好趁此机会杀了他,还省了两军开战损耗实力。”

项羽虎着脸:“她妇人之见,亚父怎能当真。”

范增却是一点不退让:“夫人是女中丈夫,我很欣赏。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对夫人存了偏见。倒是应该问问项左尹,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去给张良送信?”

他话说给项羽,问的却是项伯。项伯面无愧色,正待解释,脸上已经赤红的项羽却是一挥手:“已经做了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小叔父是出于兄弟义气,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范增脸色再度绷紧,吹着胡子叫道:“什么兄弟义气!我看就是搞不清状况,说不定最后把我们的大事都会毁在他手里!”

虞姬见气氛紧张,连忙道:“亚父且莫着急,还是想想明天怎么斩杀刘邦吧。”

项羽圆瞪双目:“谁说我要斩杀刘邦?一个女人来掺和什么?给我出去。”

虞姬一愣,惊讶地望了项羽片刻,但却是很快恢复了脸色,自然地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正看到几位大将匆匆赶来。虞姬立于一侧,几位大将连忙行礼:“夫人。”

虞姬轻轻点了下头,端坐着的项羽又沉声道:“韩信!”

刚刚立于中军帐门口的韩信一脸木然的出现,项羽却也不看他脸色,只道:“去把陈平也叫来。”

韩信和虞姬俱是一愣,韩信随即拱手出帐。虞姬却是思考了一下,紧走几步追出帐外:“执戟郎!”

韩信站住回头,表情未变。

虞姬眼目含笑道:“安安回来了,执戟郎不应该高兴么?”

韩信嘴角抽了抽,拱手而去。

虞姬头转向身边亲兵,问道:“你白天跟我说的,叶姑娘是几时回来的?”

“后来你奉我命去叫叶姑娘,遇到小叔父,他怎么跟你说的?”

……

叶安安回到韩信营帐,发现墙角处堆着几块摔碎了的瓷片,看花色应该是个喝水的瓷杯。“原来这家伙也是毛手毛脚的。”叶安安笑着把瓷片捡起来丢出营帐。回来吹熄了灯,便合衣躺在榻上,头枕双臂,辗转难眠。她并不知道现在中军营帐里的状况,但如果按照历史记载判断,肯定是不容乐观的。眼前又浮现出范增狡黠的三角眼和翘的老高的灰白胡子,“果然是个自傲又死倔的老头子啊……”叶安安无奈地抽抽嘴角。

“要不要再出去看看呢?”既然一直睡不着,叶安安坐起身来,还未下榻,营帐的帘子一掀,韩信进来了,似乎毫不意外地问道:“没睡?”

“你怎么回来了?”叶安安诧异地问。

“三个时辰了,我轮岗结束了。”韩信没有掌灯,接着外面火把的光摸索着倒了一杯水,坐在榻前矮几旁边。缓缓喝了两口,嘴角微翘,低声道:“你的效率很高啊。”

“嗯?”

“不过出营一趟,居然让将军开了两个时辰的会,所有人都争得面红耳赤。”

叶安安一听心下紧张,也低声问道:“最后怎么决定的?”

韩信轻哧一声:“不欢而散,没有决定。”

“呃?”

“军师骂将军,将军骂陈平;军师骂项伯,项伯乐呵呵……最后将军火了,都给赶了出去,自己就宿在中军帐里了。”韩信摇摇头,“我就说将军为什么叫陈平过去呢……”

“为什么?”

韩信抬起明亮的眸子,“你不是始作俑者么,怎么还问我?”

叶安安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换来了这么好的效果,不由的心中暗喜。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装成没听出韩信的嘲讽:“将军和军师关系怎么样?”

“将军尊称军师‘亚父’,自然是很尊敬的。”韩信淡然道,“不过你想的那些也不是不存在,将军英雄自矜,自然不喜欢军师在别人面前对自己太过无礼;军师性子倔强狂傲,又喜欢倚老卖老,当自己是将军的长辈加高级智囊,说话自然不会怎么在意将军的感受。”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叶安安觉得嘴巴有些干,也去摸索杯子。

韩信并不着急回答,随手在身后利落地摸索出一个杯子来,倒了水递给叶安安,复坐下道:“你要是再把你想的做出来,我看你那虞姬姐姐很快也要知道了。”

“嗯?”叶安安一惊,“她怀疑我了?”

韩信淡淡道:“目前应该还没什么证据,不过她那七窍玲珑心,恐怕不在你之下。”

叶安安忍不住乐的忘了忧虑:“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韩信眉毛一扬:“你还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前面将军出来的时候拉着我一顿聒噪,好像一个怨妇。”

叶安安想起当时自己拉着韩信指责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啊!是不是很像那种女人,动不动就说你瞧人家谁谁谁的男人,比你能干多了……”

韩信点点头,借着门帘透过来的微光,叶安安看到这个倨傲的人嘴角的一抹笑意。轻声问道:“我这样做,你生不生气?”

那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叶安安疑惑地看着他。

“对我而言,我无所谓。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以身涉险,我不赞成。”

叶安安忽然想起自己在蓝田受伤的时候,张良说的那句话:“安安,我和韩信的想法一样,希望你永远都不需要上战场。”不由得心中一阵愧疚和感动:“对不起。”

那人接过叶安安杯子,声音带着略哑的低沉:“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是对你自己负责。我想张良也不希望你去做这些事情。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说完,扯过榻边一块单布铺在地上,又拉了一条被子,躺下盖在身上。

叶安安心里暖暖的,微笑着望望那人模糊不清的脸,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次日,刘邦张良诸人早早来到鸿门。

项羽范增等人到门口迎接,二人明显晚上都睡的不好,脸色不甚好看。不过看到刘邦满脸诚惶诚恐的卑微笑容,项羽面色勉强放缓,范增却依然翘着胡子斜觑着三角眼,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项伯有意无意地站在他二人身后,望向张良的眼神里带着安抚之意。

刘邦只作不察,却把痞子无赖的习气都收敛起来,谦卑道:“我和将军戮力攻秦,自己也没料到能先进入关中,还能在这里又见到将军。现在有小人造谣生事,使您和我发生误会,实在是我的罪过。”

项羽原本心不在焉,见刘邦说话间一片诚心,想起昨晚项伯说的话,感到自己于情于理对他都确实过于苛责,连忙随口解释道:“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否则我怎么会这样?”

一句说完,他自己毫无感觉,身后的范增却是气的胡子吹上了天。

项羽大手一挥,带刘邦等人往中军大帐走去。刘邦继续满脸堆笑地说着客套话。张良随在刘邦身后,向范增施一礼,恭敬地看着范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一甩袖子走在自己前面,微微一笑,和项伯并肩而行。

“子房,来得很早啊!”项伯似做随意地拍了下张良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把一个小布条递到了他的手里。

入的帐中,项王、项伯朝东坐,范增朝南坐。刘邦朝北坐,张良朝西陪侍。项羽道:“沛公既然来了,且和项籍痛饮一番。”

刘邦欣然道:“倘能和将军消除误会,愿痛饮三百杯!”

趁着鱼贯而入的侍卫们上酒的时间,张良装作收拾广袖,偷眼瞧向自己已经悄悄展开的小布条,里面只有两个娟秀的字:“间傲。”

张良不着痕迹地望了眼自己右手边吹着胡子望天的范增,对着刘邦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