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柒 妙计三十六 走乃为上计

“诺。”叶安安恭谨地回答了项羽,缓步退出了营帐。

别看她表面平静,心里已经乱了:怎么办,现在才知道陈平是力主诛杀刘邦的,如果通知他去叫人,怎么可能顺利地放刘邦走呢?

她又转念一想,干脆不通知他,抓紧找到刘邦让他们快逃。

叶安安拿定主意,抬脚刚要往厕所方向走,突然发现陈平从左前方走来,看来是要进中军大帐。

糟了!看他的样子是要进去打探情况,这样一来还是不能阻止他。

叶安安来不及细想,赶忙迎了上去拦住了陈平。

“陈都尉!项将军有任务派给你。”

“恩?什么任务?”陈平看着这个面生的侍从,挑起了眉毛。

叶安安脑子转得飞快,这谎不能扯得太大,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让他起疑。“项将军命你去找刘邦回来。”叶安安大声说,后半句故意压低了声音,“刚才项庄和项伯两位在里面舞剑,刘邦带着樊哙出去了,料是去了兵器坊,寻找趁手的刀剑好在将军面前也露一手。”

陈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叶安安只觉得后背都冒了一层汗,脸上尽量露出谄媚的笑容。

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陈平终于吐出一句:“我知道了。”随后便转身离去,向着和厕所相反方向的兵器坊走去。

叶安安来不及脚软,待看见陈平转弯,拔腿往厕所的方向跑。

果然,刘邦、张良和樊哙正在那附近营帐隐蔽处交谈,每个人眉头紧皱。待跑得近了,只听见刘邦浑厚的声音传来:“妈的,吓唬老子……”

叶安安跑过去,来不及解释什么张口说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刘邦和樊哙诧异地看着这个项羽军中服色打扮的小子。

张良这时说:“这是我们的人,可以信任。”

叶安安接口道:“项羽有些犹豫,但是范增杀心已定。他们派我传令给陈平找沛公回去,不过陈平已经被我支走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争吵,难免项羽不改注意。”

刘邦立马回过味来,低声问道:“可我说上茅厕跑出来,也没告辞,不像话吧…”

樊哙粗嗓门打断刘邦的话,看来形势危急让他也顾不上君臣之仪了,“做大事顾不了些许细节。现在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还告什么别!”

叶安安心里给樊哙竖起了大拇指,你行!

刘邦这人的优点就是听劝和识时务,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身处险境,赶忙说:“那还等什么,快走!”

张良这时说道:“沛公带什么礼物来的?”

“给将军的一对白璧,给亚父的一对玉斗。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没敢拿出来。你帮我呈上去吧。”

张良遵命从事。

刘邦吩咐樊哙,“把马解套,车子不要了,叫上夏侯婴、靳疆、纪信持剑盾,偷偷从骊山下小道走。”樊哙领命而去。

刘邦回转身,冷不丁握住叶安安的手,一派亲和地说:“小兄弟多亏了你。这次刘某人脱身后必定重重有赏。”

叶安安一阵恶寒,心想,你的演技真不是盖的。一边把手抽出来,一边忙说“为沛公效力是小的荣幸”。

刘邦又转向了张良,一脸真诚地说:“子房啊,感激的话都不说了,我待君心如明月,打江山不能没有你。”

张良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一揖。刘邦真情表白没有回应也毫不在意,继续说:“从这回军营不过二十里地,你估摸着我到了再进去回话。

“谨遵沛公之令。”张良回道。

刘邦草草向他们告别,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还不忘将外面的罩袍脱下掩饰身份。

“干嘛这么听他的话,他自己逃命扔下你来善后。”叶安安有些不满。

“其实和项羽比,刘邦更有帝君之相。”张良轻声说道。叶安安扭转头看他,那人嘴角微带笑意,将眼睛微微睁大,表情似乎在说,你不也是这么觉得么?

“少得意!”叶安安很是不忿,“你还是快去想想怎么应对项羽的好。”

“这倒是不担心,毕竟我有韩王这层关系在,他不敢对我怎样。”张良略为沉吟了一下,“倒是你,做了这些事在中间,迟早被发现,还是快快离开。”

“恩,我知道,不过也得等确定你没事了一起走。”叶安安难得没有反驳,又接着说,“对了,这次韩信也帮了忙,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被虞姬发现了,我得喊上他……”

叶安安停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张良的表情有些奇怪,还很不自然地把头扭向一边。

“怎么了?”

“没事,韩兄帮了忙,我们自然不能扔下他。如若他愿意,我可以向沛公举荐。”张良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好。”叶安安压下想解释的冲动。这会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安全脱身最要紧。

眼波微转,却看到陈平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叶安安连忙招手道:“陈都尉!”

陈平仿佛没看到她,却对张良客客气气地抱拳道:“敢问申徒,沛公现在何处?”

张良微笑还礼:“我随你去项王那解释。”

陈平一愣,脸上微现抽搐,扫了垂着头的叶安安一眼,转身引张良向营帐走去。

叶安安默不作声地跟在二人身后。老远就看到韩信在营帐门口踱来踱去,觑得三人便停住脚步,立在一边做无视状。张良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一眼韩信,却看到了头天晚上穿在叶安安身上的斗篷,他心中微一动,又立刻集中心神,对叶安安使个眼色,随陈平进入营帐。

叶安安挪到韩信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咕哝道:“没事了。”

“唔。”韩信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神凝视前方,轻声道:“去把衣服换掉,被我派出去买东西的那个近侍要回来了。”

叶安安点点头,从韩信身后拐个弯,悄悄离去。

韩信心中暗暗松口气,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看到张良掀开帷帐走了出来。陈平跟在张良身后,似乎是要送他离去了。二人边说客套话边走,张良眼睛的余光看到安安已经离开,经过昂首而立的韩信身边时,嘴角隐现笑意;而陈平则一副对韩信视而不见的态度。

待二人转弯走向军门,韩信听到营帐里一声玉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范增的一句申斥,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却能感受到话语中的愤怒和绝望。

韩信蹙蹙眉,越发感觉今天就是一出闹剧。事实上自从叶安安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项羽帐里献计了,原因自然是失望到了近乎绝望。所以他也曾经多次考虑叶安安上次离开之前的那个提议,却一直因为某些理由没有行动;所以他现在也很理解范增的愤怒,感觉项王这个人猛则猛矣,终归还是却少了点智谋。用叶安安经常批判他的句式来说,就是“他刚愎自用坚持己见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自己还没有谋略;自己没有谋略就算了,问题是他还不听别人的。”

当然,叶安安批判某人时候说的都是另外一个内容,一般都是“你那么懒也就算了,问题是你还那么自恋;你自恋你的我不理你也就算了,问题还老来说毒舌话刺激我……”一类的。

想到这,韩信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些类似于温情的东西。但他立刻听到帷帐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忙肃穆表情、挺直了身子。

范增和项羽,一个愤怒,一个失落,明显都没有说话的兴致,一前一后从韩信身边经过。

随后,听到帷帐里传来收拾打扫的声音,韩信立刻转身向自己的营帐疾步而去。

“执戟郎!”

微微带着些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韩信身子略僵,立刻被成功的掩饰为冷漠的傲然。慢慢转过身,他看到了陈平那张华丽世故的俊脸。韩信睫毛微挑,并不出声。

陈平缓缓走到韩信身前,盯着他的脸:“那个有些面生的近侍,执戟郎认识?”

韩信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我和将军的近侍都认识,不知道你还想认识哪个?”

陈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那执戟郎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我在军门外面送走张良,马上又看到一个长相和那个近侍非常相似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都尉这么年轻就有老花?”韩信颇感兴趣地扫一眼他的眼睛,眼含嘲讽。

“执戟郎还是不要跟我逞口舌之能的好。方才项王让我去找刘邦回来,那个近侍故意骗我说刘邦在兵器房,等我转了一圈到茅厕找到张良,才知道刘邦已经跑掉了。那个近侍还在那和张良熟络地说着什么,明显是那边混进来的奸细!而你,居然窝藏奸细,还把他安插在项王营帐里,你意欲何为?”陈平声音狠戾,咄咄逼人。

韩信淡然笑笑,“说完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凭空捏造这么多,又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