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贰拾贰何以默无语 月圆人不离

听到萧何的话,韩信顿住脚,长长的睫毛微垂道:“丞相切不可这么说,韩信从没有怪过丞相。”

叶安安听萧何前半句,觉得他替刘邦美化有些虚伪,待听到后面他致歉的话,才确信此人是真的专程来追韩信这个人才了。又听见韩信说完这句话没了下文,心里不由得一紧,莫非这大哥前面说的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想留下来陪自己摆摊算卦?

萧何见韩信不再说话,叹口气,又伸手拍了拍韩信的背:“跟我回去吧,回去我便去找汉王,保证五日之内封你为大将军。”

韩信抬起头,表情却颇为淡然:“丞相有心了,只是此事未必能如此轻易,韩信尚未立下什么大的功劳。而且,韩信对拜将……”

“怎么没有功劳?”叶安安见韩信果然想拒绝,来不及多想,连忙打断道,“上次若不是你屡出奇计,汉王怎能逃得掉范增布置的暗杀?”

韩信讥讽地傲然一笑:“我并不觉得拜将……”

“拜将当然不是因为这一件事啦!”叶安安又打断,却发现萧何一脸笑意,有些好奇地望着自己。她心虚地眨眨眼,遮掩道:“萧丞相这么远追你而来,肯定是因为欣赏你的才能。难道你还不相信萧丞相?”

韩信望她一眼,低头不语。

萧何眼睛里闪着精光,道:“叶姑娘所言甚是,韩都尉的才能绝对当的起大将军。而且我相信,只要韩将军发挥一身本事,肯定可以成就一番惊世伟业。”

韩信抬头,略带感激地冲萧何拱手道:“多谢丞相厚爱,只是韩信……”

叶安安忽然转身,对萧何道:“丞相一路辛苦,肯定还没吃晚饭吧?”

萧何立刻颔首道:“确实还没来得及。”

“那就一起去吃点吧!”叶安安雀跃着道,“正好今天是元宵节,我刚才看到前面有家元宵铺子还没关门呢。”

“如此萧某也不客气了!”萧何带着笑意瞟一眼韩信,“韩都尉请!”

韩信无奈地伸出手,做了个请先的姿势。萧何却拉起他的胳膊,一起向前走去。韩信嘴角微抽,冷眼看了下旁边的叶安安,那人正牵着马,笑吟吟地望着天上的月亮。韩信抬起头,发现月儿越发明亮了,就像身边那人微笑的小脸,清冷的光华挥洒下来,笼罩在三人身上。他心里有一阵挣扎,但那个坚定的想法却没有动摇: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独自离去。

一碗元宵下肚,三人都觉得身上暖了很多。元宵铺子的老板娘坐在一边缝着鞋子,门外的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放着鞭炮,叶安安看看兀自对着油灯发呆的韩信,再看看精明的眼光下带着一丝焦虑的萧何,继续努力缓解冷场的尴尬:“萧丞相这么跑出来,汉王知道吗?”她知道这段历史,有此一问自然是答案早已在心。

果然,萧何苦笑一声:“我得知韩都尉离开了,一时情急,骑着马就追了出来,哪个都没来得及告诉。如今我出来已有三日,这会儿汉王说不定以为我也逃走了呢。”

叶安安望一眼韩信,道:“丞相对韩信真是看重啊。”

萧何忙道:“韩将军惊才风逸,萧何无领兵作战的本事,但绝不会在我这埋没了人才,特别是韩将军这般随时可以脱颖而出的帅才,断不能落得明珠暗投了。”

虽然萧何已经改口叫了韩信将军,韩信对二人的对话却依然只做不闻,萧何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叶安安。叶安安不知道自己怀疑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又不想被萧何知道韩信的真实想法。犹豫了一下,道:“萧丞相一路奔波煞是辛苦,不如今晚先随我们到客栈休息,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萧何和韩信都立刻明白叶安安是准备做说客了,于是萧何压下心中的焦灼,爽快答应;而韩信则不屑地挑挑眉毛,做好了迎战准备……

“你是什么想法?”安顿好萧何,二人坐在客栈一楼大堂的一角,就着周掌柜送来的炭火炉烤手,叶安安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

韩信见叶安安不是宣讲一堆大道理,而是先来问自己的想法,心中不自觉的高兴了一下,于是问题回答的便潦草了一些:“没什么想法……”

果然,叶安安气结,瞪一眼韩信:“总不成你真想放着大将军不去做,陪我摆地摊算卦吧?”

“那样也不错啊!”韩信依然不紧不慢。

“怎么会不错?那样你怎么证明自己不世出的才能?”

“才能是不需要证明的,”韩信倨傲地扬起下巴,“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叶安安气呼呼地把小炭炉拢在自己袖旁,似乎是以此作为对韩信的惩罚:“那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都不算数了么?”

“哪些?”韩信玩味地看着她。

“你……”叶安安深呼吸一下,“就是那次差点被项羽杀了以后,你在营帐里对着我和钟大将说的话。”

“噢……”韩信无所谓地摇摇头,“现在情况变了。”

“哪里变了?”叶安安瞪大眼睛。

韩信斟酌道:“那时候觉得如果拜将封侯了,会让你非常开心……”

“现在我也会非常开心啊!”叶安安强烈不满这个理由。

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后的声音有些低,“嗯,但是我,不放心。”

“你说……什么……”本来因为没听清有些不耐烦的叶安安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没听清的几个字是什么,于是前面两个字有些响,后面两个字也低了下去。

柜台后的周掌柜抬起头来,好笑地看看两个人,他以为大概这是兄弟俩又在吵嘴斗气,于是拎起热水壶走过来给二人加水。叶安安自上次跟他聊了一路之后一直对这个周掌柜情绪复杂,既有些羞于见他,又心怀感激,见他走过来,连忙微红着脸站起身来。周掌柜摆摆手让她坐下:“小客官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的服务都是收费的。”

叶安安笑着坐下,周掌柜又道:“不过恕我多嘴,我觉得小客官应该对你这位大哥更和气点,他对你的好才是不求回报的。”

于是叶安安的脸更加红了。

“呶,”待周掌柜的回去了,韩信得意地瞄一眼叶安安,“连掌柜的都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少废话,”叶安安更加凶巴巴,不过声音却压低了很多,“你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我走了你又不小心掉到河里去。”韩信面无表情地喝口水。

“我……”叶安安无奈地倾过身子,瞪着韩信:“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

“不提可以,但是扔下你一个人在这我是不会同意的!”韩信搁下杯子,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我又没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叶安安着急地端起杯子,心中暗想只要我一直端着你就不能走,于是说完这句话她就立刻举杯喝了一口,于是,华丽丽地喝呛了……

“咳咳,咳,咳咳咳!”叶安安被呛的小脸通红,韩信凑过身子给她捶背:“喝那么急做什么?”

“我看你要走了嘛!咳咳!”叶安安委屈地继续咳着。

“别说话了。”韩信皱着眉打断她。

周掌柜又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微笑望着二人。

等到叶安安终于安静下来,韩信退回身子,淡淡道:“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什么意思?”

“我可能会去找我师父,再去学点别的本事;也可能去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在那里摆摊算卦比较好骗人,被戳破了也不会挨打……”叶安安信口编着,忽然想到了薄宁,“也可能我也去找个什么王,跟他出出谋划划策的,说不定也能封个将军丞相的……”

韩信眉毛一挑,“我怎么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叶安安圆睁二目。

“你跟我一起回去啊!”韩信笃定地笑起来。

叶安安直觉感到不妙,她可不想回到和张良并肩战斗过的地方,睹物而不思人,起码她现在是做不到的,闷闷道,“我干嘛跟你一起回去,我才不呢……”

“前面是谁刚说了,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韩信压低声音,冷冷地斜觑着叶安安,“你且看天下群雄,目前最有王者之气的不过就是项羽和刘邦二人。总不能你把我推到刘邦身边,自己又去辅佐项羽吧?何况就凭你以前干过的事儿,项羽肯定见了你就想杀你。”

叶安安皱起眉头,作为一个知道历史的人,她肯定是不会投奔项羽虞姬的;何况确实就像韩信说的,就是她想去,这条路也已经被堵死了。“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卷入战争,跟着你们打打杀杀呢?”

“你可以不去打打杀杀啊,你看萧丞相哪里需要上战场?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保护你?”韩信傲慢地看她一眼,似乎认准了她不去就是胆小鬼的似的。停顿下,看叶安安还在犹豫不决,又道,“你不像我,刘邦本来就挺欣赏你的,到时候你给他出谋划策多打几场胜仗,拜将封侯也未为不可!”

叶安安“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干嘛给我画那么大个饼?”

“人贵自强自立,你自己都不努力,凭什么要求我去拜将封侯?”韩信理直气壮地横眉指责。

“我……”叶安安哭笑不得,“你这么说,不是耍无赖么?”

“我无赖还是你无赖?”

“当然是你无赖……”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你干嘛这么无赖老缠着我?”

“难道你丢下我自己跑了就不算无赖?”

“我哪有……”

“那就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