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按了按她双手脉息,突然取出一根金针,从她肿得如南瓜般的脸上刺了下去。
何太冲大吃一惊,喝道:
“你干甚么?”
待要伸手抓住张无忌时,见他已拔出金针,五姑脸上却无血液脓水渗出。
何太冲五根手指离张无忌背心不及半尺,硬生生的停住,只见他将金针凑近鼻端一嗅,点了点头。
心中生出一丝指望,道:
“小……小兄弟,这病有救么?”
以他一派之尊,居然叫张无忌一声“小兄弟”,可算得客气之极了。
张无忌不答,突然爬到五姑床底下瞧了一会,又打开窗子,察看窗外的花圃,忽地从窗中跳出,走近去观赏花卉。
何太冲宠爱五姑,她窗外花圃中所种的均是珍奇花卉。
这时见张无忌行动怪异,自己心如油煎,盼他立即开方用药,治好五姑的怪病。
他却自得其乐的赏起花来,教他如何不怒?
但于束手无策之中忽露一线光明,终于强忍怒气,却已满脸黑气,不住的呼吸喘气。
只见张无忌看了一会花草,点点头,若有所悟,回进房来,说道:
“病是能治的,可是我不想治。詹姑娘,我要去了。赵大哥,纪姑姑,我们走吧!”
詹春一听,赶紧拉住了张无忌,她和苏习之的好事,可都是落在这五姑的身上呢!
若并没有五姑的话,那他们的好事基本上就算是吹了。
赶紧拉住张无忌说道:
“张兄弟,倘若你治好了五姑的疾病,我们昆仑派上下齐感你的大德,这一定要请你治一治。”
张无忌指着何太冲道:
“逼死我爹爹妈妈的人中,这位铁琴先生也有份,我为甚么要救他亲人的性命?”
何太冲一惊,问道:
“小兄弟,你贵姓,令尊令堂是谁?”
张无忌道:
“我姓张,先父是武当派的第五弟子。”
何太冲一凛:
“原来他是张翠山的儿子。武当派着实了得,他家学渊源,料来必有些本事。”
当即惨然长叹,说道:
“张兄弟,令尊在世之时,在下和他甚是交好,他自刎身亡,我痛惜不止……”
他为了救爱妾的性命,便信口胡吹。
詹春也帮着师父圆谎,说道:
“令尊令堂死后,家师痛哭了几场,常跟我们众弟子说,令尊是他平生最交好的良友。张兄弟,你何不早说?早知你是张五侠的令郎,我对你更要加倍相敬了。”
张无忌半信半疑,但他生性不易记仇,便道:
“这位夫人不是生了怪病,是中了金银血蛇的蛇毒。”
何太冲和詹春齐声道:
“金银血蛇?”
张无忌道:
“不错,这种毒蛇我也从来没见过,但夫人脸颊肿胀,金针探后针上却有檀香之气。何先生,请你瞧瞧夫人的脚,十根足趾的趾尖上可有细小齿痕。”
何太冲忙掀开五姑身上的棉被,凝目看她的足趾时,果见每根足趾的尖端都有几个紫黑色齿痕,但细如米粒。
若非有意找寻,决计看不出来。
何太冲一见之下,对张无忌的信心陡增十倍,说道:
“不错,不错,当真每足趾上都有齿痕,小兄弟实在高明,实在高明。小兄弟既知病源,必能疗治。小妾病愈之后,我必当重重酬谢。”
转头对七个医生喝道:
“甚么风寒中邪,阳虚阴亏,都是胡说八道!她足趾上的齿痕,你们七只大饭桶怎地瞧不出来?”
虽是骂人,语调却是喜气洋洋。
张无忌道:“夫人此病本甚奇特,他们不知病源,那也难怪,都放了他们回去罢。”
何太冲笑道:
“很好,很好!小兄弟大驾光临,再留这些庸医在此,不是惹人厌么?春儿,每人送一百两银子,叫他们各自回去。”
那七个庸医死里逃生,无不大喜过望,急急离去,生怕张无忌的医法不灵。
何太冲又把这个“小庸医”跟自己锁在一起,要八名大小“庸医”齐为爱妾殉葬。
张无忌道:
“请叫仆妇搬开夫人卧床,床底有个小洞,便是金银血蛇出入的洞穴。”
何太冲不等仆妇动手,右手抓起一只床脚,单手便连人带床一齐提开,果见床底有个小洞,不禁又喜又怒,叫道:
“快取硫磺烟火来,薰出毒蛇,斩它个千刀万剑!”
张无忌摇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所中的蛇毒,全仗这两条毒蛇医治,你杀了毒蛇,夫人的病便治不来了。”
何太冲道:
“原来如此。中间的原委,倒要请教。”
这“请教”两字,自他业师逝世,今日是第一次再出他口。
张无忌指着窗外的花圃道:
“何先生,尊夫人的疾病,全由花圃中那八株‘灵脂兰’而起。”
何太冲道:
“这叫做‘灵脂兰’么?我也不知其名,有一位朋友知我性爱花草,从西域带来了这八盆兰花送我。这花开放时有檀香之气,花朵的颜色又极娇艳,想不到竟是祸胎。”
张无忌道:
“据书上所载,这‘灵脂兰’其茎如球,颜色火红,球茎中含有剧毒。咱们去掘起来瞧瞧,不知是也不是。”
赵子成也跟着对方走了出来。
其实这种时候,他并不太适合在这里的。
毕竟,对方是一名女眷的。
只是赵子成担心这张无忌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才跟了进来的。
这时何太冲众弟子均已得知有个小大夫在治五师母的怪病。
男弟子不便进房,詹春等六个女弟子都在旁边。
听得张无忌这般话,便有两个女弟子拿了铁铲,将一株灵脂兰掘了起来,果见上下的球茎色赤如火。
两名女弟子听说茎中含有剧毒,哪敢用手去碰?
张无忌道:
“请各位将八枚球茎都掘出来,放在土钵之中,加入鸡蛋八枚,鸡血一碗,捣烂成糊,捣药时务请小心,不可溅上肌肤。”
詹春答应了,自和两名师妹同去办理。
张无忌又要了两根尺许长短的竹筒,一枝竹棒,放在一旁。过不多时,灵脂兰的球茎已捣烂成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