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偎翠,尽享齐人之福,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而在世俗人族之中,富贵人家妻妾成群也是常有之事,叶青冥倒也想过兼收二女,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汪晓澜和杨玉娇都是霹雳火爆的急性子,若是共侍一夫,势必终日纷争不断!
无论男女,只要涉及情爱,就绝不会慷慨大度,所以汪晓澜固然不会让别的女人分走丈夫的宠爱,而杨玉娇也不绝肯伏低做小,谦恭忍让,至于她说自己不是不能容人,那也就是说说而已!
杨玉娇并没有追着叶青冥讨要名分,因为她也知道,彼此这段感情纠葛,并非出自叶青冥的本意,而叶青冥也给不了她名分,所以才会觉得亏欠。
多情是叶青冥最大的毛病,而风流也意味着麻烦,但很可惜,他一生之中,始终堪不破此节!
次日清晨,叶青冥照旧出摊,但辰时未过,便见那小丫头远远走来,使了个眼色,叶青冥微微颔首,那小丫头便径自去了。
过了片刻,叶青冥说道:“昨日出诊的那个病人,病情颇重,我要再过去一趟,看看病情有没有反复。”
汪晓澜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路上慢点!”
这位娇妻素无城府,因此丝毫不起疑心,但叶青冥觉得如此相欺,未免过分,但再过几天,杨玉娇就要返回白虎岭,彼此聚短离长,更不知将来还能否相见,因此叶青冥也不能弃之不顾,所以准备多陪陪她,而对于汪晓澜,也只能是将来再尽力补偿了。
叶青冥刚要动身出城,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扶着一位妇人走来,妇人面容灰败,不停咳嗽,那瘦弱少年却躬身说道:“拜见道长,家母病重,求道长慈悲搭救!”
虽说叶青冥急着去见杨玉娇,但救人之事不能耽搁,当下便望闻问切,查看那妇人的病情,而瘦弱少年一只手搀扶着母亲,另一只手替母亲轻轻拍背,显得十分孝顺。
那妇人的病缠绵日久,已然病入膏肓,但对于叶青冥来说,倒也不难医治,当下开了一张方子,说道:“你遇上贫道,性命是能保住的,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彻底痊愈,恐怕时日不短,这张方子你先吃几天,想来病势便会有所好转,到时贫道再给你换张方子,如此逐步调理,方能去了病根。”
听了这话,那妇人连连称谢,瘦弱少年更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说道:“道长救命大恩,晚辈感激不尽!”
那妇人从身边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说道:“多谢道长。”
叶青冥摆了摆手,说道:“贫道行医救人,只为广结善缘,这诊金便算了,何况你们从此每日去药铺抓药,花销势必不少,能省一点,便是一点。”
见叶青冥执意不收,那母子二人也只得再三拜谢,然后告辞离去,前往药铺抓药,叶青冥却径自出城。
城外宅院中,杨玉娇坐在廊下,背倚雕栏,手握一株鲜花,满脸寂寥之色,却见那小丫头快步走来,说道:“二寨主,他很快就到了!”
杨玉娇登时容光焕发,宛如鲜花初绽,但她稍一凝神,又抬手轻拢发髻,语带患得患失的问道:“我这样子没什么不妥吧?要不然换上那支金凤钗?”
小丫头对着她一打量,却摇了摇头,说道:“金子俗气,远不及你戴的这只玳瑁钗,岂不闻《定情诗》中云: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话一出口,小丫头就好生后悔,果然便见杨玉娇眼眶一红,喃喃说道:“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哼!区区一只钗,又岂能慰藉别离之情殇?”
小丫头劝道:“二寨主,他就要来了,你们便可欢聚,切莫悲伤!”
杨玉娇甩甩头,将伤怀深深收敛,强笑道:“你看我,净想那些没用的,若让他看到这副窘态,还不难堪死了?”
小丫头却又说道:“二寨主,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
杨玉娇伸手轻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年纪还小,不会明白的!”
小丫头“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最好一辈子都不爱上那些臭男人,那样多自由自在啊!”
杨玉娇苦笑摇头,男女间情爱之事,说来就来,避无可避,哪由得人做主?
那小丫头年纪虽小,心眼儿却是不少,便替杨玉娇出主意:“二寨主,待会儿他来了,你可得矜持些,我以前听别人说,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才能让男人念念不忘!”
杨玉娇立刻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小丫头道:“他来了,我去开门,你就坐着别起来,他和你说话,你也别太热情,先晾他一下,这叫欲擒故纵!”
杨玉娇不无担心的问道:“啊?那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小丫头说道:“放心!上回你俩好成那样,今回你突然冷淡,他只会觉得惊奇、新鲜,只会更想了解你,再说若他真的生气,我会帮着打圆场的,绝不会让他甩袖离去!”
她俩商量了一会儿,仍不见叶青冥到来,杨玉娇又有些着急,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他不愿意来见我?”
小丫头却气鼓鼓的说道:“依我看,他是故意来迟,哼哼,这招欲擒故纵,倒是被他先用了!”
俗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叶青冥是替那母子俩诊断,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这小丫头却以为他拿架子,所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常常产生误会,毕竟二者所思所想实在是差异太大!
又等了一会儿,杨玉娇沉不住气了,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万一他真出了事呢?”
小丫头劝道:“二寨主,你就放心吧,这整个晋国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能出什么事?”
关心则乱,杨玉娇又是个急性子,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站起身来,便要去寻叶青冥,小丫头只得跟着,但没等她俩走到大门口,便听见敲门声响起,小丫头立刻压低声音说道:“你看,他来了吧!你赶紧回去坐着!矜持!矜持啊!”
杨玉娇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廊下,坐稳之后,小丫头才打开了门,笑道:“快进来吧!”
叶青冥走进大门,远远便看见杨玉娇坐在廊下,斜倚栏杆,手握鲜花,容姿绝美,仪态万千,当即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先前等的望眼欲穿,如今情郎终于到来,杨玉娇自然心神荡漾,忍不住就要起身相迎,但她随即在心中默念:“矜持!矜持!我要矜持!若即若离,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她本来打定了主意,要等叶青冥先开口说话,但她一看到叶青冥脸上的微笑,登时胸口一热,意乱情迷,不由自主的说道:“你来了?”
不仅先开了口,而且说的话还是纯粹的没话找话,小丫头看在眼里,暗暗埋怨自家寨主不争气,当下轻轻咳嗽两声,想要提醒杨玉娇矜持一些!
可惜,陷入情爱之中的人都变成了呆子,所以杨玉娇根本就对她的咳嗽声听而不闻,事实上,就算那小丫头在一旁敲锣打鼓,狂呼怪叫,杨玉娇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她!
叶青冥缓步走到廊下,说道:“我来迟了,刚才有个病人需要医治,所以稍稍耽搁了一下。”
杨玉娇道:“没事,没事,没事……”此时此刻,她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见自家寨主这副呆萌模样,小丫头实在怒其不争,气鼓鼓的说道:“算了!我不管你了!”跟着快步走开,好歹求个眼不见为净!
叶青冥不明所以,问道:“这小妮子怎么了?”
杨玉娇轻笑道:“她叫我矜持一些,可我太笨,实在学不会矜持,所以她生气了!”
叶青冥也笑道:“我就喜欢你天真不做作,干嘛要学那些假矜持?”
听意中人明言喜欢,杨玉娇的笑容直从心底涌上脸庞,令娇颜越发明媚动人,站起身转了个圈,长发飘飘,裙摆轻扬,叶青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小丫头一路进了后厨,吩咐准备酒菜,随即又回到了前院,却见杨玉娇在几株花树间翩翩起舞,叶青冥负手站在一旁,含笑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
杨玉娇舞步未停,口中接道:“常得君王带笑看……”
二人吟诗之时,眉目传情,秋波暗送,看的那小丫头直翻白眼,喃喃说道:“真肉麻!”
却又见杨玉娇折了一根花枝,半遮在脸前,吟道:“执花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叶青冥笑道:“檀郎故相恼,却道花枝好!”
杨玉娇将花枝朝叶青冥一抛,嗔道:“花若胜如妾,花还解语无?”
叶青冥伸手接过花枝,放在鼻端一闻,轻吟道:“美人发娇嗔,碎挼花打人(注1)!”
听了这一番对答,小丫头伸手在自己身上挠了又挠,说道:“真受不了你们,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叶青冥伸手揽住杨玉娇盈盈一握的纤腰,二人相互依偎,轻怜密爱,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那小丫头的牢骚根本是未入耳中!
二人均知欢聚之日无多,所以格外珍惜彼此相伴的时光。
数日光阴,转眼便过,叶青冥再去那所宅院时,却已人去楼空了!
杨玉娇来得突然,走得决然,只留下一张信筏,上面写着一句诗:“相见时难别亦难!”
信筏上隐有泪痕,显然杨玉娇在书写此诗时,心中涌现伤怀,她不是不想与叶青冥道别,可她知道,经过这几天相处,自己的爱意越来越浓烈,若是再与叶青冥相见,恐怕自己就会忍不住要留下了。
叶青冥收起信筏,环视四周,阁楼、长廊、花树俱在,而那个执着而倔强的美丽女子却早已不在,惆怅之下,叶青冥缓步走进阁楼,在墙上写下了四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从此之后,叶青冥和杨玉娇都没有再来过这所宅院,但这份感情,却从此深埋于二人心中。
注1:出自《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为了与文意更贴切,对原句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