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法杖的白袍男子融合到了蓝景迟的身体中。他感到了三种魂力在体内汹涌翻滚着,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已经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晶莹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落在肩上,落在雪白的长袍上。
身边的荣天也是一袭白袍,拿着比他高出一截的法杖,静静地望着飘落的雪花。
蓝景迟伸出右手,接下了几片落雪。它们并没有化去,只是躺在他手心里,仿佛正盯着他仔细端详。
他伸手拂去肩上的雪花,转眼看了看荣天。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专注地看着落雪,那样的出神。
“好久……没看到真正的雪景了。”荣天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提起法杖,走进了自己创造的世界之中。蓝景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言语。
“记住,你要找出灭你蓝家的凶手,你要拯救亚夏。”荣天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眼中仿佛有晶莹的液体闪过,“这是你要背负的宿命。也许我看不到亚夏重获新生的那一天,但我不想看到她的毁灭。”
“我是一个埃索人,更是一个亚夏人。”
蓝景迟想要问什么,却被他阻止了。
“你会明白的。”荣天说完顿了顿,正色道,“魔魂是所有魂力之中最难以捉摸的。七职阶幻魂各有各的属性,力量的源泉也很明确;皇室星魂也各有所长,两大陆的皇族星魂各不相同但总体相似;恶魔暗魂仅凭着一股欲望与狂暴,根本不值一提。而魔魂,”他平摊出右手,只见一个细小的光点在上面跳动,“是融合了黑暗与光明,邪恶与正义,一切力量的结晶!”
荣天高举起右手,仿佛将什么东西抛向了头顶。蓝景迟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那个跳动的光点瞬间膨胀,在空中绽放出了美丽的光彩,仿佛极光一般绚丽。光影淡去之后,左右各生出一黑一白两片翅翼,一闪即逝。
“来,试试。”荣天拉起他的手,“飞雪之魂。”
蓝景迟平静地呼吸着,看手掌周围不断凝聚过来的萤火虫般的亮光,在手心中不断变大。他知道,在极北冰域,埃索人就是凭靠这神圣的飞雪赐予的力量才得以生存。
他闭上了眼镜。荣天慢慢放开了他的手,一步步向后退去。蓝景迟手中的光球不断增大,不一会儿就包裹住了他整个手掌。荣天笑了,他右手握着法杖指向蓝景迟,左手食指与中指捻成剑诀,轻靠在右手拳上。
荣天的身体渐渐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而蓝景迟手中的光球也越来越大,甚至将他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就在蓝景迟想要睁眼的时候,荣天的金光如箭一般刺入了包围着蓝景迟的光球,他的视界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蓝景迟左右寻找着光源。四周的一片黑暗之中,他极力向远处那一点点微弱的亮点眺望。直到四周越来越明亮,他才发现,原来他站在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
手中的法杖变作了长剑,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一个个画面。从他小时候在赫里山牧家大院奔跑的画面,到与牧鸢一同到山间打猎的场景;从他第一次骑着潘飞翔在天空的感慨,到他第一次看见雪的激动;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宠溺的笑脸,到母亲去世后父亲忧伤的面容。
可这一切之后,是一片冰天雪地中,一个男人在艰难爬行在雪域上的情景。他没有干粮,没有水壶,只有一根木棍。他筋疲力尽,似乎就要倒下了。终于,他爬到了雪山的最高处,可还没看到山下的景致,便昏倒在了一片风雪之中。
许久,一个身穿白袍的长须长者经过,发现了他。长者把这个男人带回了他们的城市,那里都是身穿长袍的人。奇怪的是,他们穿的这么少却不觉得寒冷。男人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屋子里,身边坐着的就是那个白须长者。男人挣扎着坐起来,想要去外面看看。长者没有拦他,只是扶着他去了屋外。
风雪依旧在下着,可男人一点都不觉得冷。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站在风雪中,雪却落不到身上。再看那位长者,也是这样,周围所有人都是如此。男人激动地问了长者一句话,长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画面一闪而过,蓝景迟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场景。刚才那个男人也穿起了白色的长袍,在暴风雪中矗立着,一动不动。风雪落不到身上,也一点都不觉得寒冷。男人举起法杖,口中念了句什么,身边就变出了许多金色的蝴蝶,翩翩向前方飞去。男人跟着蝴蝶,走到了一个阶梯前。他抬头望了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圣殿,在风雪的映衬下如梦如幻。男人走上阶梯,每一步都异常坚定。站在雕饰着巨龙图案的巨大石门前,男人将手印了上去。不一会儿,石门开了,黑洞洞的空间里突然吐出一阵狂风,男人极力抵住,可风中冒出巨龙的身影,无比狰狞的表情,震慑住了他的心灵——他被直挺挺地打下了宫殿。
最后的画面,是男人跪在白须长者面前。男人周围几乎围满了人,他们都神色凝重,听长者宣读手中的长卷。长者眼中噙着泪光,宣读完毕,男人庄重地磕了三个头,拿着属于他的法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覆盖着冰雪的地方。
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蓝景迟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木质地板,两排烛灯,以及面前的小酒桌都那么熟悉。
“你的修行完成了,走吧。”前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可蓝景迟觉得那样熟悉。
“荣……天?”蓝景迟站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荣天依旧是荣天,可此时却无比虚弱。他吃力地转过头,看了眼蓝景迟,伸手指了指大门:“去吧。”
“等一下……那个,我有个问题,我在幻境里看到了一个男人……”蓝景迟跪坐在荣天身边问道。
“那个男人,就是我。”荣天咳了两声,“相信你应该猜到了。埃索族守护圣域威特安的是祭司议会,魂之棺就在威特安中。我被长老救了以后,就舍弃了原本的身份,变成了埃索人。后来,我加入了祭司议会,想要目睹一下威特安的样子,却看到了这样一副恐怖的景象。”
“低阶祭司是不能靠近圣域的,所以我被逐出了埃索族。我回到了亚夏,却发现巨龙在我体内留下了一个名字。”荣天伸出手,抚摸着蓝景迟的脸,“那个名字的主人,就是你。其实我刚才所作的一切,都没有作准备,这一切,都是巨龙的安排。”
“巨龙要我出来,找到你,把魔魂传给你,让你成为亚夏七职阶中最优秀的剑客。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巨龙的嘱托……”
“可究竟为什么,巨龙会让你把魔魂传给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你以后会明白的。孩子,尽力守护亚夏,守护那些你爱的人吧,亚夏就要经历一场大灾难了……”荣天说完,头轻轻地垂了下来。
“荣……天?”蓝景迟试着喊了声,可他没有回应。
“喂……别……你说话啊!”蓝景迟站起来摇了摇他,第一次发现他的身体那么轻,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荣天微笑着,在虚空中慢慢合上了眼睛。